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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胶做法-❥

时间:2022-08-11 0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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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147小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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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第 1 章 认女 皇宫西北角,一间破旧整洁的房间里传出低婉悦耳的琴声。 曲罢,叶静枫用软布仔细擦拭过琴弦,站起身握住手边的盲杖走到门口,挑起厚重的绵帘。 雨声入耳,叶静枫弯了弯唇,自八岁失明后她最喜欢…...

第 1 章

◎认女◎

皇宫西北角,一间破旧整洁的房间里传出低婉悦耳的琴声。

曲罢,叶静枫用软布仔细擦拭过琴弦,站起身握住手边的盲杖走到门口,挑起厚重的绵帘。

雨声入耳,叶静枫弯了弯唇,自八岁失明后她最喜欢下雨的日子,她能通过雨水敲击瓦片的声音,冲刷树叶的声音,在脑海中描绘出一个色彩斑斓的景象。

跨出门槛,顺着屋檐来到许嬷嬷所在的寝房,问道:嬷嬷,下雨了,外面可有晾晒之物?

老奴这就去收回来。许嬷嬷面颊涨红,嗓音沙哑,腿脚软绵地走向门口。

叶静枫听出异样,黛眉微蹙:嬷嬷是不是身体不适?

许嬷嬷咳了一声敷衍道:不碍事,昨日受了凉,已经吃过药了。

说话间,她走出房门。

时间流转,叶静枫等了许久不见许嬷嬷归来有些担心,走到门边,从门后拿起一把竹伞前往屋后寻人。

摸到晾衣绳上湿答答的长裙,她心口一紧,扬声呼唤:嬷嬷,嬷嬷你在哪里?

半晌,从不远处传来许嬷嬷虚弱的声音:殿下,老奴在这里。

啪!竹伞坠地,叶静枫寻声找到歪倒在地的许嬷嬷,焦急询问:嬷嬷,你这是怎么了,快起来!

老奴无事,只是不小心踩滑了,崴了脚。许嬷嬷安抚道。

我扶你回去。叶静枫搀扶着许嬷嬷起身。

路面湿滑,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房里,叶静枫已然察觉到许嬷嬷异常的体温,扶着她坐到床沿,换下被雨水打湿的脏衣躺下,去后厨为她煎药。

所有的物品都摆在固定的位置,叶静枫很快找到上一次自己感染风寒时用剩下的药材。

生火,添水,一气呵成。

原本除了许嬷嬷还有一个宫女照顾她的起居,六年前,那宫女出门领月例再也没有回来,她便开始学着做杂事。

药煎好了,她拿起药锅将汤药倒进碗里,手腕一抖药汁烫了手,一片绯红,她咬牙没有吭声,端起托盘回到寝房。

她早已不是幼时那个集万千宠于一身的娇滴滴的小公主,只有许嬷嬷会为她担忧难过,一点小病小痛忍过去就好。

许嬷嬷喝过药很快睡下,到底不是对症开的药,叶静枫放心不下守在床前。

小半日过去,雨过天晴,叶静枫心底阴云密布,许嬷嬷浑身发烫,她一遍遍用温水为她擦拭毫无作用。

叶静枫道:嬷嬷等着,我这就去请太医为嬷嬷诊治。

不可!许嬷嬷握住她的手腕,强撑着意识阻拦:皇上有令,殿下无旨不可离宫,若是触怒了皇上,影响殿下的婚事该如何是好,老奴命贱,这点小病不碍事的,很快就好了。

刚刚搬到这里的时候,小小的叶静枫每日盼着双眼能够复明,皇上和皇后派人来接她出去,继续当一个尊贵的嫡公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始终没能如愿,她猜测皇上和皇后许是有了别的孩子,彻底放弃她这个瞎子了,心灰意冷。

许嬷嬷告诉她,等到她许亲就能离开这里,她便沉下心来耐心等待,嫁给谁都可以,和亲也没关系,只要能走出去就行。

罚就罚吧,总比被遗忘要好。叶静枫平静的嗓音透出一股淡淡的哀伤,她拨开许嬷嬷的手起身走向门外。

十四岁及笄,皇家公主多在十六岁之前指婚,她已经十六岁了,至今不曾有人前来提及此事,定是把她忘了。

不要去……

许嬷嬷双眼含泪心急如焚,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挣扎着滚到床下,拼尽全力爬行了一段距离失去意识。

*

乌云散去,阳光明媚。

御书房里,太监总管葛舟尧上前吹熄烛火,李霄放下笔杆,转动脖颈,伸了一个懒腰,对他道:天晴了,出去走走吧。

葛舟尧看着堆成山的奏折弱弱提醒:昨日的奏折还没有批复……今日的就更不用提了。

李霄忽地拢起眉心捂着心口,胸脯剧烈地起伏:许是折子看多了,朕突然感到胸口闷堵喘不上气来。

葛舟尧急急道:老奴这就差人把正院大人请来为皇上诊治。

李霄摆摆手:不必了,朕出去透透气就好了。

说着,站起身绕过案台,大步流星地走向房外。

……葛舟尧眉眼间满是无奈之色,他心知肚明,李霄的身子壮得像一头牛,才看了十几封折子哪里会感到不适。

很多人说李家狼子野心算计前朝登上大宝,只有身边的人才知道,若非为了自保,李家根本不想要这个皇位。

太上皇和太后搬去行宫把儿子推出来,李霄自小在边关长大,乃是领兵作战的将帅之才,让他拿笔杆子比拿刀还费力。

君要演戏,奴只能配合,他麻利地走到前方引路。

李霄这一走就不想回去了,御花园逛完了去鲤鱼池,把满池的鲤鱼都喂撑了仍是不肯调头。

葛舟尧提醒道:皇上,前边少有人去,还是换个地方吧。

李霄正欲开口,一位女子抓着一根缠着棉绳的青竹跌跌撞撞地冲到一行人前方,扑通一声跪下。

她繁复的发髻别着几支精致的发簪,容貌瑰丽,肤色瓷白,额头上布满细汗,一双翦瞳暗淡无光,面颊粉红,贴着一缕被汗水打湿的碎发,身材单薄,穿着素净的裙装,仔细观察会发现,面料上乘,衣摆上的兰花绣纹十分精致,栩栩如生。

李霄挑眉,她是谁?宫中怎么会有这么一号人物?

叶静枫面朝葛舟尧,额心贴着青石砖,嗓音颤抖:父皇,儿臣的奶嬷嬷病了,恳请父皇请太医为她诊治。

八年来,这是她第一次独自离开住处,摸索着走到这里,期间不慎摔了一跤有些狼狈,听到葛舟尧的声音当即不管不顾地冲过来求助。

她知道,如果错失这次机会,许是不等见到父皇和母后就会被人抓住送回去,一个年迈的嬷嬷哪有资格请太医上门诊治。

话音未落,葛舟尧哎呦一声仿若针扎一般跳开,让她得以直面天颜,而不是自己这个阉人。

一众随侍面面相觑。

李霄相貌堂堂,高大挺拔,英武不凡,至今未娶,自登基以来,无数的权贵世家想把女儿送进宫当妃子,年纪小的宫女想方设法吸引他的目光找机会上位,抓蝴蝶找老鼠,送吃送喝,掉手帕,平地摔跤……花样层出不穷,还是第一次有人认爹。

真是别出心裁啊!

葛舟尧站稳脚跟呵斥道:哪里来的疯子居然胆敢冲撞圣驾,来人呐,把她带下去仔细审问。

叶静枫身子一僵,扬起脸,黑白分明的眼眸暗淡无光:儿臣是父皇的嫡长女叶静枫,父皇说儿臣出生的时候,五谷丰登,红枫满枝,故而给儿臣取了一个枫字。

父皇真的是忘了她这个女儿,许嬷嬷危在旦夕,她掩去心底的那份失落,试图让他忆起自己。

李霄眼底划过一抹流光,抬手拦下侍卫,对葛舟尧耳语了几句。

葛舟尧面上一怔,改口对随侍道:去把张御医请来。

叶静枫眼不能视,听力过人,隐约听到有人低语,心知他是得了皇上的吩咐,喜出望外,激动道:多谢父皇!

太医们平日端着架子,每每传召,若非平安脉,十有八九要一路小跑,张御医来自军中有些身手,听闻皇上在等着,干瘦的身子背着药箱,脚底抹油比平日跑得更快,甩开传话的小太监,不多时就到了。

葛舟尧恭敬道:劳烦……公主在前面引路。

李霄玩心大起,他自然要配合。

叶静枫撑着盲杖起身,凭着记忆返回住处。

青竹敲击着青石砖发出有节奏的脆响,李霄满眼兴味,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跟在其后。

张崇一头雾水,瞎子领路,明眼人跟着,算怎么回事啊,在皇宫里还能迷路不成。

他眼含困惑地看向同样来自藩地,肤色黑不溜秋的御前侍卫陈武,后者微微摇头,他也没搞清楚状况。

叶静枫是从后门出去的,总不能让皇上走后门,带着一行人沿着湖边穿过一片茂密的林子停在一座破败的宫殿前。

说是宫殿,占地比寻常的院子大不了多少,只围墙建得高耸厚实,不得从外窥视,门头上满是蛛网,门板歪歪斜斜,朱漆褪色。

众人心中暗道,宫里居然还有这么破旧的地方,这么破旧的地方会有人住吗?!

目睹整个过程的陈武越发觉得这女子故意在演戏,居心叵测,警惕地看着她,手掌悄然覆上身侧的刀柄,同时微微躬身,做好随时出手的准备。

叶静枫小心翼翼登上石阶,伸手去推门板。

李霄将葛舟尧往前一推,葛舟尧会意,道:殿下留步,让老奴来吧。

叶静枫收手站到一旁,葛舟尧看着布满灰尘的门板一脸嫌弃,脖颈后仰,禁着鼻子,伸直手臂用力一推,只听轰隆一声闷响,宽阔的门板直直向前,轰然倒地。

……

门头上的灰尘似碎雪般飘然而落,葛舟尧用帕子捂住口鼻一阵猛咳。

叶静枫心中惦念着许嬷嬷,率先跨进门槛,踩着门板前行,李霄迈开长腿跟上去。

走进院子,一行人环顾四下,屋舍破旧,灰尘很厚,不似有人居住。

穿过一道小门,众人眼前一亮,后半边的院落虽然破旧但很整洁,这才像住人的样子。

叶静枫加快脚步走向寝房,推开房门,一只手抓住她的肩头。

葛舟尧伸头看了一眼,带着张崇和陈武越过她走进房内。

叶静枫想要上前确认许嬷嬷的情况,可肩膀上的大手使了力道不肯松开,她抬手搭上李霄的手背疑惑道:父皇?

李霄噙着一口与平日截然不同嗓音:这里交给张御医就行了。

众人齐齐看向李霄——你就这么认下一个看上去比你小不了多少的闺女?

作者有话说:

李霄:小爷说的算,你们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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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个玄学预收《本欲守活寡,奈何遇鬼夫》

白初语投生到侯府,本以为会富贵缠身,一生喜乐,却因为母亲怀孕时跌了一跤,将她生在阴月阴日阴时,被送到深山老林的道观里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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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心修道女冠x病弱小郎君]

◎最新评论:

【哎 加油】

【替女主憋屈,明明是嫡长公主,却要隐瞒身份躲在宫里,同样是亡国公主,反倒活得不如二公主潇洒。不知道后面剧情怎么安排,就算在宫里建了公主府,但若不能正位,其实算是男主的外室,还不如出宫建府像女配那样。】

【打卡打卡打卡打卡打卡,加油加油加油加加油,大大努力更新,争取要早日完结啊】

【换封面啦】

【一口气26章没吃够qaq】

【这个封面有点像张予曦啊】

【内什么,我有个小学同学名字和主角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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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花】

【一眼就看中了预收】

【这个抽奖要怎么参与呀?好几次看到其他作者留言说发了红包,只有我一脸懵逼不知道怎么领红包……】

【救命救命是怎么回事,女主的父亲是太上皇?男主是她哥哥?】

【看文案感觉有点意思】

-完-

第 2 章

◎世外桃源◎

李霄曾作为暗探潜入敌营,为此特地学过变声口技,即便有些许不同,时隔八年叶静枫已然无法分辨。

听到父亲的声音,她没有欢喜也没有怨恨,只有一份不知所措的紧张,生怕他突然变脸,僵着身子候在原地。

许嬷嬷头向着门口趴在地中央,额角有一处新伤,鲜血顺着面颊滑落,双目紧闭,肤色呈病态的苍白,乍一看有些瘆人。

葛舟尧战战兢兢不敢靠前。

陈武用刀鞘戳了戳许嬷嬷的手臂不见醒来,张崇白了他一眼,这里又不是边关,时不时有敌方的探子和刺客以各种姿势登场。

拨开刀鞘,示意他与自己合力将许嬷嬷抬到床上,为她诊治。

趁着这个功夫,李霄参观了一下隐匿在自家后院的世外桃源。

格局与寻常的院子没什么两样,惹人注意的是书房里有千本藏书,琴房的墙体很厚,门窗皆用棉被遮挡,很明显是用来隔音的。

也就是说,这对主仆是有心掩人耳目藏在这里。

李霄挑唇:有意思。

他将葛舟尧唤到身前:前朝大公主叶静婷在公主府里住着,叶静枫又是何人?

前朝皇室血脉被藩国魏王率兵屠戮殆尽,只叶静婷得外家庇护幸免于难,他清剿了魏王一系上位,算不得篡权夺位,保留了她的公主之位。

侥幸活下来的宫人全部被留用,前朝大内总管和副总管死在叛乱中,排在其后的葛舟尧顺势上位,他对前朝之事颇为了解。

短暂的沉默后,葛舟尧道:叶静枫是前朝先皇后的长女,比叶静婷长半岁,先皇后因母族谋反受牵连被赐死,关于叶静枫有两个传言,一说,她早在幼时就病故了,二说,她同先皇后一并被赐死,继后上位后,抹去她的存在,下了封口令。

先皇后之女,周国公的外孙女。李霄呢喃低语,随之追问:那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莫不是骗子?

葛舟尧道:先皇后身故的时候老奴只是御膳房里传菜的管事,对主子们的事不甚了解,不过老奴曾在先皇后身边见过房里那位奶嬷嬷,应该是真的。

李霄仰头,五指覆着面容无声大笑,他这个皇帝当了一年有余,竟不知宫里头还藏着一位前朝的嫡公主,这皇位并非想象中的那般无趣。

平复了心绪再次问道:这间院子是什么时候建的?

葛舟尧直直跪下:老奴不知,老奴罪该万死,请皇上责罚。

外面那片林子年头已久,高大茂密,粗看根本想不到里面会藏着一间院子。

位处偏僻,主子们不会走这边,宫人们偶然路过看到那破落的门头也不会一探究竟,前朝皇帝生性多疑,报到上头是福是祸不得而知,就这么被忽视了。

身为大内总管连这种事都不清楚是失职之罪。

李霄站得笔直,定定地看着他,没有言语。

张崇安置好许嬷嬷前来禀报:额头是皮外伤不妨事,脚踝筋骨扭伤暂时不能走路,风寒引起的发热喝过药就退了,只是她有郁结在心,加之操劳过度伤了元气,这样下去很容易染病,病了很难痊愈,需得精心调养。

把药留下。李霄转身走向门外:人都撤了。

葛舟尧站起身诧异地看着他的背影,就把那对主仆留在这里不管不顾地走了?

*

夕阳西下,漫天红霞。

许嬷嬷悠悠转醒,掀开眼帘,入目是熟悉的床帷,昏迷前悬着的心落定,扭头看向守在床前的叶静枫,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叶静枫清丽的脸上浮出喜色:嬷嬷醒了?

老奴感觉好多了。许嬷嬷含笑道。

叶静枫双眼似山涧跳跃的清泉,清澈闪亮:父皇来过了,还请了御医为嬷嬷诊治,不曾处罚我。

她是落水后高烧导致失明,眼球本身没有外伤。

话音落下,半晌没有听到回应,她疑惑地唤了一声:嬷嬷?

许嬷嬷怀疑自己在做梦,闭上双眼复又睁开,如此反复三次,眼前的景象依然没有改变,这才不得不面对现实,心脏砰砰乱跳,紧张地问道:皇上可有说什么?

前朝都亡了啊,明嘉帝的坟头都长草了,哪来的父皇!

笑容褪去,叶静枫微微垂头:父皇没说什么,吩咐御医把药留下就离开了。

不曾过问从前,也不曾许诺往后,根本不欲理会她这个令皇族蒙羞瞎眼的女儿。

儿时她哭过闹过,有很多话想要质问父皇和母后,他们那般疼她,为何一夕之间全都变了。

许是时隔太久,许是她已经长大了,当父皇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连开口都很艰难。

许嬷嬷满脸震惊,再问:除了皇上和太医可还有旁人?

她想知道究竟是谁诓骗了叶静枫,此事是否有挽回的余地。

还有宦官和带刀侍卫。

葛舟尧说话的调调很容易分辨,大门倒下的瞬间,叶静枫听到了陈武拔刀的声音。

说到这里,她掩去眼底的波澜,背过身走向门外:嬷嬷饿了吧,我去准备晚膳。

许嬷嬷险些背过气去,手掌不自觉地攥紧身下的被褥。

御医,宦官,带刀侍卫都全了,对方定是一位主子,而如今偌大的皇宫里只有一位主子,就是新帝!

可能吗?

她很快否定了这个猜测,明嘉帝活着的时候处心积虑地打压明王,只因明王的封地位处边塞,是大商与敌国之间不可或缺的壁垒才没有将其铲除。

明王名义上是正义之师,清剿反贼,临危受命,实则只是不想交恶的魏王上位。

叶静婷的外家是鲁国公府,位高权重,加之为了安抚民心,这才得以保留公主之尊,叶静枫的外家是前朝反贼,一旦暴露只会成为新帝泄愤的对象,性命难保,又怎会配合她演戏,轻描淡写地揭过。

思及此,她猜测对方应是前朝的某个老人,念及先皇后的恩惠大发善心,待腿脚能动后,她要出去打听一下。

至于叶静枫这里,能瞒一日算一日吧,把眼下这种局面告诉她只会徒增烦恼。

*

许嬷嬷在院墙下开垦了一块田地,叶静枫拿着一把铁剪刀来到田边,弯下腰摸索着。

李霄坐在墙头,双腿自然垂落,乌黑的眸子随着她的一举一动流转。

葛舟尧不记得这里,他却是清楚的很,还曾是这里的居客。

十多年前,他与另外三位藩王世子被明嘉帝召到皇宫为质,临时建了这么一间院子作为居所。

魏王世子联合吴王世子和齐王世子找他麻烦,被他反过来按在地上暴打。

彼时,这位先皇后的长女刚好路过,她头戴异域进贡的珠钗,身披绛红的斗篷,脚踏柔软的羊皮靴,一脚踢在他的腿上,扬着头,嘟着粉嫩的小嘴,不分青红皂白地斥责他恃强凌弱。

明嘉帝本就没打算让他活着回去,借机处置他,他父亲为保他一命,故意在战场上断了一臂,借口接回他这个独子,之后没有再生。

如果生下来就要被明嘉帝除去,还不如不生。

忆起这段过往,他眼底涌出了恨意。

正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下,他得到了皇位,明嘉帝的女儿圈在这方寸之地苟且偷生,真是讽刺。

失神间,右脚鞋跟磕到了院墙,发出细微的声响。

叶静枫寻声抬头,晚霞映入她的眸子散发出琥珀色的光泽,沉静,明亮,似一汪清澈的湖泊。

一瞬间,李霄觉得她看到了自己,有一种被抓包的心虚,屏住呼吸浑身僵硬。

赶巧,蹲在墙头上的一只麻雀双腿一蹬,拍打着翅膀飞向远处。

原来是一只飞鸟,叶静枫垂头齐根剪下一棵鲜嫩的菠菜,起身走向灶房。

待她走远了,李霄长吐一口气,跃下墙头,轻手轻脚地跟上去。

昔日帝后的掌上明珠落得如今这般下场一定很痛苦吧,他要好好欣赏一番,不失为一种乐趣。

灶房,叶静枫从水缸里舀起一瓢水倒进盛着菠菜的盆子里,挽起袖子,露出一截纤白的藕臂,软玉般的双手伸进冷水中仔细揉搓。

她姿态从容,神情恬静,丝毫没有李霄想象中的困窘之色。

为确保清洗干净,搓洗过一遍之后,又舀了两瓢清水冲洗。

李霄暗暗撇嘴,多此一举。

叶静枫可不知看客的想法,她凝眸驻足,贝齿含着朱唇,双手拢着菠菜,忽地用力甩动手臂。

李霄猝不及防地被冷冰冰的水珠溅了一脸。

……

她莫不是装瞎?

待甩干水分,叶静枫将菠菜放在一个宽大的菜板上,左手按着叶杆,右手拿着菜刀高高举起,眼看着刀刃要落在柔嫩的指尖上,李霄险些绷不住冲上去阻拦。

当——

就在即将血溅当场的一瞬间,叶静枫抽回左手,刀刃狠狠地落在菜板上,将菠菜切成两段。

随后,她双手同时握住刀柄,把菜板敲得咚咚作响,好好的青菜剁成了猪食。

李霄:……

他错了,他还以为这位娇滴滴的公主在逆境中会有什么长进。

在许嬷嬷醒来之前,叶静枫已经将白米下锅,这会儿熬成了粘稠的白粥,米香四溢。

她掀起木质的锅盖,将菠菜碎尽数倒进去,用铁勺搅拌了几下,取来盐罐,抓起少许盐巴,指尖轻捻,均匀地撒进锅中,再次用勺子搅拌。

李霄冷哼,原来是煮菠菜粥,看着就倒胃口。

算算时辰,御膳房已经备好了晚膳。

他悄然走出灶房,运起轻功,纵身翻越宫墙。

叶静枫浑然不觉,盛了两碗菠菜粥放在灶台边上,用清水将菜板刷洗干净,此时,粥水的温度刚刚好,她端起粥碗送到寝房。

作者有话说:

划重点。

1、现阶段每个人的行为都基于前因,解释就是透剧,后续会说明,不要急着挑逻辑bug。

2、修文提醒不必重看,多半是精修字句,内容有改动我会额外提醒。

3、这不是虐文喔。

◎最新评论:

【所以这公主的吃穿是从哪里来的呀】

【感觉挺有意思的文,终于不是榜上那些套路文啦】

【男女主严格意义上来说有血海深仇吧?男主爹因为女主爹手都没了,也不知道命是不是也因为女主爹死的。女主爹可真的是因为男主爹死的。。。】

【另一个公主怎么一会是绮一会是婷的】

【男主为啥跟女主不同姓呀?是异姓藩王咩?】

【太有意思了】

【撒花】

【撒花】

【想知道男主今年几岁了】

【补分】

【蹲个更新时间】

【催!】

【啊開文了】

-完-

第 3 章

◎扶弱助残◎

龙临宫,葛舟尧气沉丹田,提着嗓子,高喊一声:传膳——

口谕一路传到御膳房,不多时,小太监们捧着金龙朱漆盒排成一列,挪着小步来到寝殿。

由宫女将菜品摆到桌上,合在一起有三十六道,刚好是前朝嫡公主的规制。

前朝权贵奢靡之风盛行,御膳的规制是一百二十八道,反观李家,拼死拼活地为大商守江山,一面要向朝廷缴纳高额的贡税,一面要筹集巨额的军需,举步维艰,李霄登基后,大刀阔斧地进行了整改。

想到叶静枫眼下正吃着自己做的猪食,他觉得胃口特别好,比平日多喝了一碗鲜美的燕窝鱼翅粥。

膳后,葛舟尧向他禀报从宫中老人那里打听到的消息:八年前,叶静枫将叶静婷推进鲤鱼池,自己也失足掉进去,受寒发热,醒来后就失明了,先皇后请了很多名医为她诊治不见起色。

先皇最是痛恨手足相残,因着这件事,将叶静枫所在的晴澜宫赐给叶静婷作为补偿,叶静枫应是在那时候搬进了那间院子。

八年前,也就是李霄返回封地的第二年,质子宫刚好空出来,葛舟尧没胆提及新帝的黑历史,巧妙地回避了。

听到这番话,李霄想到四个字——又毒又蠢。

他疑惑道:叶静枫是先皇后的独女,先皇后没有阻拦吗?

在皇家,身份要高于大是大非,庶女尚且安然无恙,怎会因此舍弃了嫡长女,不合常理。

葛舟尧道:叶静枫拒不认错,还倒打一耙,诬陷叶静婷拉她下水,太后认为她小小年纪就如此蛮横歹毒不知悔改是先皇后之过,若先皇后执意阻拦,恐会失了凤印。

从那以后,先皇后绝口不提叶静枫,全心全意打理后宫,亲自挑选了五百个秀女入宫,为皇室开枝散叶,倾力教养皇家子嗣。

这件事李霄有所耳闻,继后也只得一女,为博贤名,效仿先皇后,每年都会选秀,总计超过千人,明嘉帝终日沉迷美色,无心朝政,百官在背地里称继后为祸国妖后。

他接着问道:死讯又是如何传出来的?

葛舟尧犹豫再三,在李霄眼神的威逼之下艰难启唇:人多了,死的也多,时有染病去世的妃嫔和皇嗣,有人看到叶静枫的贴身侍女出现在别处,推测她是没了,不过并没有录入在册。

说白了就是妃嫔争风吃醋,明掐暗斗,根本顾不上一个毫无威胁的盲女。

李霄冷笑,明嘉帝的后妃和子嗣众多,魏王为斩草除根,一夕之间将整个后宫屠戮殆尽,连孕妇和不足月的婴儿都没有放过,却还是漏了一个,被所有人都漏掉的一个。

如今看来,叶静枫的气运说不准是好是坏,从云端跌入泥潭,可恨又可悲,却因此成为那场屠杀中唯一的皇室幸存者。

*

晨起,束冠合衣,李霄鬼使神差地想起前朝的幸运儿,想着她是不是又在吃猪食。

距离早朝还有些时间,他决定亲自走一趟,一看究竟。

质子宫里,叶静枫正在搓洗粒粒饱满的贡米,发出唰唰的摩擦声。

反复冲洗三遍倒进锅中,又分别去清洗已经浸泡了一整夜的红豆和莲子。

白皙的双手浸在晨间的冷水中,指腹变得粉红。

李霄拧眉,真是娇气!

红豆和莲子下了锅,叶静枫填满水,盖上锅盖,取了几根无烟炭放进灶坑用火折子引燃。

收好火折子,叶静枫径直离开灶房。

李霄目光落在灶坑里,眼睁睁看着那簇小小的火种挣扎着,挣扎着……亡了。

……

叶静枫就是这么做饭的?

可以想象,再过不久就能看到小瞎子空着肚子掀开锅盖,盛出一碗泡在冷水中的生米。

连猪食也没得吃了!

他抬脚走到门口,忽地顿住,调转方向,从案台上拿起火折子,蹲在灶坑前,将木炭重新引燃,咬牙切齿:朕这是扶弱助残!

离开灶房,忽闻琴声入耳,他寻声看了一眼,不再停留,纵身翻出院墙。

八年来,叶静枫每日都会抚琴。

起初是为了磨炼琴技,在父皇和母后来探望她的时候,哄他们开心,求他们解除自己的禁足令。

待到弹断第六根琴弦之后,抚琴是为了抚平心中的那份不平和焦躁,她明明没有错,为什么没人相信她。

当下成为了一种习惯,幼时的种种似一场虚幻的梦境,她已经不再去想了。

小半个时辰过去,她起身来到灶房,掀开锅盖,向锅中撒了一把白糖,搅拌均匀,盛出两碗端到寝房。

许嬷嬷看着香甜软糯的红豆莲子粥,眼眶湿润,公主实在是太可怜了,本该被捧在手心里娇宠,瞎了眼还练出了做饭的手艺。

她心中默念:皇后娘娘,您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公主殿下能够顺利出嫁。

目光触及叶静枫纤瘦的手腕,愧疚道:殿下受苦了,都是老奴的错,过两日老奴就去膳房让人炖些补品给殿下补身子。

嬷嬷安心养病,我这身子好着呢。叶静枫眉目平和。

搬进来头两年,母后还会时不时让人送些吃穿用度,不及从前,可也不会太差,自侍女离开后就没有了,许嬷嬷定期去外面领些米面油粮和布匹回来,隔三差五熬一锅补汤,近两年,连这些都越来越少,单说做衣服的料子都是两年前的存货。

这些事不是许嬷嬷能够扭转的,因此惹祸上身就不好了,如今的她自身难保,护不住许嬷嬷。

饭罢,许嬷嬷道:殿下去选一本书,老奴给殿下念书听。

一直这么拘着人就养废了,皇后娘娘命人搜罗了数千本珍贵的典藏送到这里,让她念给叶静枫,丰富学识,开拓眼界。

风寒未愈,许嬷嬷的声音有些沙哑,叶静枫听进耳中道:我从第十张残谱中领会了新的意境,想多试几次,许是能把后面补全了,过些日子再念书吧。

修复残缺的琴谱是她为数不多的消磨时间的方式。

就听殿下的。许嬷嬷偷偷抹了抹眼角,心中感叹着:殿下长大了,懂事了,可惜皇后娘娘已经看不到了。

*

下了朝,葛舟尧将三日的奏折并排放在一起。

李霄坐在椅子上,左手掀开奏折,右手拿着玉玺直接盖上去。

这……葛舟尧五官皱成一团:皇上,您还没有批复呐。

李霄将盖了章的奏折往葛舟尧怀里一塞,葛舟尧后退两步,双腿一软跪在地上:老奴知错,老奴不该多嘴。

李霄不以为意:你打开瞧瞧,里面是不是催朕选秀。

葛舟尧诚惶诚恐:老奴不敢。

宦官干政是掉脑袋的罪名。

李霄正色:这是朕的旨意。

哦,那就是横也是死,竖也是死。

葛舟尧战战兢兢地翻开奏折,从头看到尾,展颜奉承道:皇上神机妙算,果然是催促皇上选秀的折子。

起来吧。李霄板起脸:朕早已在朝堂上答复过了,朕觉得没有必要再浪费笔墨。

朝中多是前朝旧臣,有人倚老卖老,有人为谋权,也有昔日打压藩王的帮凶想要借此修复关系,他岂会任人摆布。

皇上说的是。葛舟尧不敢再多嘴,老老实实站到一旁研墨。

如此,一个时辰后,所有的折子从左手边移到右手边分了三摞。

最高的一摞是催促他选秀,全部只盖了章,其次是嘘寒问暖增进感情,多写了一个阅字,余下的才是真正需要考量的要务。

李霄站起身将前两摞推给葛舟尧:把这些还回去,剩下的等朕回来再批复。

*

灶火一直燃着,叶静枫淘了一把米,与泡好的虾米一并倒进锅中,填满水,盖上锅盖,走到门边抓起盲杖跨出门槛。

她对质子宫的每一个角落都很熟悉,然,在没有一丝光亮的黑暗中,手握盲杖才能令她感到安心。

李霄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目光深了深。

从昨日到现在,三顿都只有粥水,难怪她的身子那般单薄,面容与幼时那张圆润的小脸没有半分相似之处,若非她自曝身份,他根本猜不到会是她。

不知不觉跟到了屋后的空地,他面色一僵背过身。

那细细的晾衣绳上挂着的是女子从内到外一整套的衣物,包括贴身的小衣。

他不是采花淫贼,非礼勿视。

叶静枫左臂揽着晾干的衣物,右手握着盲杖,原路折返。

擦肩而过,李霄感觉到鞋面上多了一物,低头看去,好巧不巧,正是那件质地丝滑,白底银边,缀着红色海棠花的小衣。

他整个人仿佛被定身了一般。

……

叶静枫就是这么收衣服的!

他沉了一口气,伸出大掌拾起小衣,快步追上去。

叶静枫坐在榻上,将干净的衣物一件件摊开抚平。

最后一件折叠整齐后,她眉心微蹙,双手四处摸索着,她分明记得还有一件小衣怎么不见了?

李霄看着她的动作忽然意识到,小衣已经脏了,如果现在交给她,她会直接穿在身上。

他掀开装衣服的箱子,拿起一件面料相同小衣隔空扔到榻上。

叶静枫摸到代替品,面上浮出一抹浅笑,将其与其他的衣物一并收好。

小瞎子是被忽悠过去了,李霄低头看着被自己揉成一团小衣,动作僵硬地塞进袖子里。

水缸空了,叶静枫回到厨房,提着木桶去井边打水。

将木桶扔进井里,待盛满水后,双手攥紧井绳用力向上提。

接连三桶,水缸里的水尚未过半她便感到有些脱力,汗水打湿了鬓发,呼吸变得急促,双臂微微打颤,柔嫩的掌心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感。

李霄从旁看着,眉心越拢越紧。

她究竟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哦,对了,还有一个嬷嬷。

扑通——

盛满水的水桶提至半途又掉下去,井绳迅速下坠。

绳头脱手,叶静枫本能地伸手去抓,小半个身子探入井口。

腰上一紧,她被一股蛮力揪着腰带提到半空。

许嬷嬷可没有这么大的力气,她又惊又怕:是谁?

李霄松开手,轻咳一声。

叶静枫站稳脚跟,试着问道:父皇?

嗯。

作者有话说:

我脑速慢,正常日三,卡文的话,1-2日,偶尔突破一下,补一章。

◎最新评论:

【好看的 哼!!看,看在你更新的这么辛苦的份上,多给你浇些营养液!要,要加油哦!!!】

【好看的】

【先皇后是先皇后的原因可能就是太蠢了,连自己的女儿都不信】

【在混乱的情况下藏成功可以理解,但是每天都会抚琴,这。。】

【是不是这次开始李霄对枫儿改观了呢?还是说初见就…?? ?? ???】

【特别好奇,这个时候李霄听到琴声是什么感觉呢?看到枫儿弹琴又是什么感觉呢?(不过他忙着去上朝qaq)】

【没懂,一下子是有另一个长公主被保,一下子女主又是唯一幸存者了?】

【话说所有人都忘了这里住着人,那女主她们吃的米从哪来啊,这个宫里能用来种的地估计也不多,这产出和消耗量够的上吗?】

【文案题材挺好的,就是切入点离文案的时间太早了,等不及没耐心看下去了】

【哈哈啊哈哈哈】

【当年的事应该也是权力斗争,公主成了犠牲品】

【大大爆更】

-完-

第 4 章

◎米缸漏了◎

父皇……怎么会在这里?叶静枫怯怯道,裙摆下小巧的绣鞋悄然向后挪了一小步。

她又占嫡又占长,还是个姑娘,大家都说,她生来就是为了享福,幼时的她的确如此,皇祖母、父皇、母后对她有求必应,即便陆续有了庶弟庶妹,也没能分走对她的宠爱,然而在她落水之后,一切都变了。

犹记得刚刚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黑暗,她吓得大哭,想要寻求安慰。

一向慈爱的皇祖母只派了一位女官传话,不愿再见到一个心肠歹毒的孙女,英明睿智的父皇疾言厉色地斥责她险些害死早产体弱的叶静婷,她失去的只是眼睛,叶静婷险些丢了性命,将她的寝宫赐给叶静婷,把她赶到偏僻的质子宫,生养她的母后代她认错,主动追加了她的禁足令。

没有一个人相信她的话,为她主持公道。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无论睁眼还是闭眼都是黑暗,不知几何,在那片黑暗中,父皇斥责她的话语如同话本中最恶毒的咒言,无止尽地循环。

她固执地认为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只要梦醒了,她还是住在晴澜宫里备受宠爱的嫡公主。

最终是琴音取代了咒言,时间让她认清了现实。

乍然听到父皇的声音,尘封已久的黑色记忆掀起了波澜,她本能地感到畏惧。

李霄模仿明嘉帝的声音:许嬷嬷卧病在床,朕想着你身边无人照应,许有不便,过来看看。

叶静枫福身,言语疏离:多谢父皇挂念,儿臣能够照顾自己,一切安好。

李霄气笑了。

切菜差点切到手指,做饭不会生灶火,收衣服掉肚兜,如果他没有出现,叶静枫这会儿已经在井里了,她就是这么照顾自己的,还敢说一切安好?

叶静枫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问道:父皇可否命人帮儿臣把井绳捞上来?

方才她想抓井绳,却突然被拉起来,井绳和水桶一起掉进井里,她自己是没办法捞上来,许嬷嬷不许她靠近水井,若是让许嬷嬷知道这件事,定会带病把水缸打满,父皇愿意帮忙就再好不过了。

准,朕会安排人把井绳捞上来。李霄问道:还有别的需要吗?

多谢父皇,没有了。叶静枫双眼空洞,面上恭顺。

她想要的信任,父皇不会给她。

李霄很是惊讶,按照现在的情况,这小瞎子怕是活不到那嬷嬷身子痊愈,他想听听小瞎子自己有什么想法,替她安排一下。

叶静枫的外祖周国公生前是朝中极少数愿意为李家说话的人,念及这份情谊,他会保小瞎子一命,遣人照顾她。

他猜测,她会向自己讨回晴澜宫,多找几个宫人伺候她,改善她的膳食,恢复从前的生活。

李家曾是叶家的臣子,叶静婷至今还以君主的姿态占着晴澜宫,晴澜宫不能还给叶静枫,除了自己的龙临宫,其他的宫殿可以任她挑选。

万万没想到,她一张口就把话头锁死了,像个无欲无求的姑子!

李霄环顾四周,这院子里莫不是还修了一间庵堂被他漏掉了,叶静枫这些年一直在修道,性情变化太大了。

他沉了一口气,道:朕还有要事就先回去了。

恭送父皇。

叶静枫听着面前的人阔步走向门外,随后另有一人从门而入,挪着小步来到井边,不多时便听到木桶落地的声音。

她由此推断,是一个太监把井绳连同木桶一起捞上来了。

李*太监*霄好人做到底,踮着脚跟走路,提着木桶往返数次,将厨房的水缸填满水。

叶静枫身上没有银子,又不好让办差的公公空手而归,从头上拔出一根珠钗抓在手里伸向李霄。

李霄双手接下,捏着嗓子:谢公主赏赐。

看着掌心里的东珠流苏银钗,他突然觉得哄骗小瞎子也是一种乐趣。

风里夹着一股子焦糊味,叶静枫惊呼:糟了,粥糊了!

说着,慌慌张张奔向厨房。

李霄跟上去:让奴婢代劳吧。

李霄掀开锅盖,从表面盛出两碗放到案台上,作为主仆二人的晚膳,将底部焦糊的部分刮下来,倒进泔水桶里。

一粒粥米溅到他食指上,他用舌尖舔进嘴巴里。

腥,苦,咸……

*

回到龙临宫,李霄避开人眼,将珠钗和肚兜放进一个匣子里收好,用过晚膳,挑灯批阅奏折。

葛舟尧捕捉到他唇角的弧度,道:皇上今日心情很好。

李霄不置可否,转而问道:你说叶静枫这些年的吃穿用度是从哪里来的?

葛舟尧眼珠子在眼眶里打了个圈,推测道:应是那嬷嬷用财物从宫人手里换的,先皇后当年的嫁妆都在宫里头,只要钱给的足,宫人多吃一顿少吃一顿都不妨事。

李霄再道:那嬷嬷既然在外走动,定然知道外面的情况,为什么没有告诉叶静枫呢?

那一声声父皇听进耳里,令他感到胸口闷堵。

老奴哪里会知道……葛舟尧讪讪道。

李霄道:那就猜一下。

猜?葛舟尧无措道:老奴猜不到。

李霄补充:这是圣旨。

……葛舟尧堆出菊花脸:既然皇上有令,老奴就斗胆猜测一下,若是说错了,还请皇上不要怪罪。

他道:叶静枫从八岁起就拘在那半间院子里,日子本就很难熬,前朝之事岂是她能扭转的,何必雪上加霜。

李霄不再言语。

叶静枫眼不能视,想骗她很容易。

一日不知真相,她便一日以为亲人尚在,自己仍是尊贵的嫡公主,而不是父族母族俱灭的前朝遗孤。

如此看来,也不是坏事。

*

接下来的日子,李霄没有违背叶静枫的意愿,早膳前帮她瞧一眼灶火,晚膳前帮她将水缸打满水,顺手再帮她做些小事,类似捡筷子,捡勺子,擦掉黏在墙壁上的菜叶子,为此,得了不少赏赐。

珍珠,玛瑙,翡翠,金叶子……他命人找了一份先皇后的嫁妆单子,还真对上了。

公主就是公主,即便没得吃,没得穿,出手还是大方,这些东西加在一起,能养出一个土财主。

长此以往,要不了多久就能将百万嫁妆送光了。

不过没等她送光,许嬷嬷的病好利索了。

许嬷嬷精心梳了一个发髻,穿着宫装,拍了拍叶静枫的手背:这些日子苦了殿下,老奴这就去膳房领些食材回来,给殿下补身子。

嗯。叶静枫笑着应下。

白米缸见底了,红豆和小米也不多了,是该添置了。

父皇愿意让太监天天给她打水,总不会连饭都不给她吃。

御膳房门口,庄喜刚刚下职,迈着外八步,挺着不算圆润的肚皮,一脸春风得意。

路过的小太监们都主动上前问候一声庄公公好,即便是同品级的也不例外。

他只是一个在御膳房负责传菜的小管事,贵在认了一个有本事的干爹。

小庄子!

听到这不合时宜的呼唤,庄喜打了个机灵,拔腿就跑。

许嬷嬷能护住叶静枫八年不被人发现也是有些本事的,见状跟在后面追:小庄子,你跑什么啊!

小庄子被她堵在墙角无路可退,无奈道明:干爹说了,最近不要和你见面。

他干爹位高权重,奈何口味清奇,放着那些嫩出水的小宫女不要,选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嬷嬷对食,还对她千依百顺,要什么给什么。

许嬷嬷心里咯噔一声问道:为什么?

干爹没说,儿子也不知道。庄喜心道,许是终于厌倦了,想找个好哄的小宫女吧。

他说不见就不见吗,想饿死我不成!许嬷嬷冷脸催促:快去拿!

干爹一日没说散伙,许嬷嬷就还是他干娘,庄喜不敢得罪她,道:干娘等着,儿子这就去取。

许嬷嬷嘴叼,非要吃万岁爷吃的东西,干爹把他安排在这个位置,就是方便从御膳房拿东西。

一有机会他就拿点,有时候只有一把米,积少成多嘛,前阵子许嬷嬷没来,他攒了许多。

庄喜去而复返,手中多了好几个大小不一,分量不等的布袋。

许嬷嬷打开看了一下,有白米,红豆,黄豆,莲子,枸杞,晒干的蘑菇和虾仁,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装着肉酱的小坛子。

许嬷嬷挑眉:太差了,我要人参,灵芝,燕窝,鱼翅,鹿茸,雪蛤,红枣,蜂乳。

庄喜面上一惊,愁眉苦脸:干娘,您不知道,皇上年轻力壮,又无房事,用不着补,内务府采买的不多。

许嬷嬷叹气:鲜肉总有吧?

前朝后宫人数众多,司膳房和御膳房都很充盈,如今只有御膳房有好东西,数量却少的可怜。

庄喜想了想道:干娘等着。

几个御厨想通过他搭上他干爹,拿点东西不会说什么。

再次折返的时候,他手里多了两块带骨头的羊肉,一条青鱼,半只小母鸡。

李霄蹲在树上将两人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听到两人的对话,无声地笑了。

敢情叶静枫那么瘦是他的过错。

打从尝到那粒米他就知道,自己的米缸漏了,宫人可吃不到贡米。

◎最新评论:

【这个匣子够不够大,小心不够装???】

【这会儿晴澜宫不能还给枫儿,等着以后打脸???】

【感觉先皇后是为了救女主,后来召了五百美人进宫,是报复皇帝】

【被男主笑死】

【害了女主的女配至今占着她的宫殿?不是说前朝皇室都被屠了吗?是我看差了?】

【这么聪明,怎么不去调查这件事情呢?女主为什么会打入冷宫??】

【撒花撒花】

【女主外祖家倒了,以往最亲的亲人都来踩一脚…..她瞎了或许也是好事,至少现在因祸得福】

【男主一个人能演起一部剧】

【男主好可爱啊笑死】

【好可怜的女儿】

-完-

第 5 章

◎金枝玉叶◎

东西被许嬷嬷拿走了,庄喜违背了干爹的吩咐心有不安,当即决定去寻干爹说一声。

后宫无妃,皇上之下第一人非葛舟尧莫属,走起路来地面都要颤三颤。

他迈着外八步,挺着滚圆的肚皮,哼着小曲摇头晃脑。

对比之下可以得知,庄喜那走路姿势完全是从他这里学去的。

干爹!庄喜遥遥唤了一声,生怕别人不知道。

哎呦,别大呼小叫的,这么没规矩!葛舟尧瞪他一眼。

如今这宫里头有不少是李霄从藩地带过来的人,甭管是什么品级都能在李霄面前说上话,那都是李霄的眼睛。

路过的陈武看着这对便宜父子觉得有趣,绷不住笑了一声,复而继续前行。

李霄可懒得管这些芝麻碎事,只要不出乱子,由着他们蹦跶吧。

是是是。庄喜麻利地认错,然后道明来意:干爹,干娘刚才从儿子这里拿走许多东西。

葛舟尧打了个机灵,双腿一软差点跪了,庄喜赶忙扶着他的胳膊关切道:干爹这是怎么了?

葛舟尧回过神来用拂尘狠狠地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不是让你最近避着她!

质子宫被李霄发现了,他定会彻查与之有关之事。

庄喜揉了揉脑瓜子,委屈道:干娘说她快饿死了。

葛舟尧苦着脸叹了一口气,问道:都拿什么了?

庄喜如实报了一遍,葛舟尧默了默道:从现在起,不许再喊我/干爹。

不是什么好东西,不难弄到,李霄总不会特地去辨别到底是陈粮还是贡粮,贵人们对吃食只有好吃和不好吃这样的区分。

只要不扯到他身上,谁都不会想到庄喜一个小太监胆敢从皇上的米缸里偷粮。

庄喜浑身一震,含着两泡泪:干爹,儿子错了,儿子再也不敢了,儿子以后一定会听干爹的话,求干爹不要放弃儿子。

葛舟尧摸了摸他的脑袋,解释道:你是我儿子,怎会说扔就扔,干爹只是不让你在人前这么叫,你想想啊,皇上还没儿子呢,我这阉人却先有了儿子,万一皇上听着不快降罪我们爷俩怎么办?

庄喜恍然大悟:那儿子以后小声地叫。

是悄悄地叫。葛舟尧纠正。

呵——

廊下突然刮来一阵冷风,伴着一声令人遍体生寒的冷笑。

葛舟尧这下子真跪了,五体投地,浑身打颤。

干爹,您这是怎么了!庄喜吓了一跳。

半晌,葛舟尧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不见有人,慢吞吞地爬起身,心道,难道是听错了?

暗处,李霄掰了掰指骨关节,他突然觉得手很痒,想打人。

他会嫉妒一个太监有儿子?

后宫是时候整顿一下了!

*

晚间,许嬷嬷端着一大碗蘑菇枸杞炖鸡从灶房走向膳厅,途经院子看到叶静枫站在水井边上面向后门的方向。

她招呼了一声:殿下,该用膳了。

嗯。叶静枫扭头,闻到鸡肉的鲜香,笑着应下。

心道,许嬷嬷身子好了,那提水的小太监应是不会再来了。

八年了,这院子里还是第一次有个生人进出陪她说说话,一时间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一片叶子被风卷着撞在门板上,叶静枫轻声问道:小李子?

无人回应,她握紧盲杖转身走向膳厅。

龙临宫里,李霄时不时向葛舟尧投去一道眼含深意的视线,看得葛舟尧心里发毛。

他正想询问,李霄一字一顿吩咐:传膳。

今日的膳单与往日有很大出入,沙参玉竹老鸭汤,竹笙鲍鱼炖花胶,南瓜玉燕羹,冬虫夏草煲乌鸡,银耳太子参焖鹿肉,鸡骨草蜜枣灵芝汤,鱼翅干贝粥……都是补膳。

葛舟尧看向李霄,欲言又止,李霄显然因为什么事心气正不顺,还是不要赶在这时候惹他不快,免得被迁怒。

膳罢,李霄把葛舟尧唤到身前:朕听说宫里头很多宫人会结成对食,葛总管可有菜户?

确有这么回事。葛舟尧眉飞色舞:老奴年轻的时候长得俊,好多小宫女都相中了老奴,其中有一个脾气特别辣,把其他人都赶走了,一有空就往老奴身前凑,老奴无法只能收着了。

他老脸一拉,叹了一口气:她没能躲过前朝的宫乱,人已经没了,老奴现在年纪大了,也没那心思了,如今呐只想好好伺候着皇上,旁的都不去想了。

李霄冷哼,这老货平日看着胆小如鼠,本本份份,原来是演技好,给他搭个台就能唱一出戏。

他道:朕还听说,很多年纪大的宦官会认个儿子给自己送终,葛总管可有儿子?

葛舟尧将拂尘搭在手肘上,抬手比划:前朝的孙总管一人就认了三个儿子,可有什么用呢,到底不是自己的骨血,三个儿子都想着从他手里捞好处,他死的时候不见有人给他收尸。

当然没有,因为三个儿子也死在宫乱中了。

他继续道:自打老奴承龙恩担任总管之职,好些小子都想给老奴当儿子,但老奴可不想养一群白眼狼。

若是小庄子的事被发现了,他就说是冒认,冒认太监的儿子又不是皇帝的儿子,只要他不追究就不算过错。

好,好的很!

李霄将手中茶盏重重一落,似笑非笑:你放心,你就是有儿子,朕也不会嫉妒!

葛舟尧老脸唰地一白,直直跪下,冷汗直流。

李霄踱着步子来到他身前站定:葛总管这是何意?

葛舟尧跪行上前抱住李霄的大腿,鼻涕眼泪往上面蹭:皇上,求皇上饶命,老奴再也不敢了!

他没有听错,他和庄喜说话的时候李霄也在。

李霄嫌弃地将他踢开,厉声道:说吧,偷朕的口粮去养前朝遗孤意欲何为!是何人指使你这么做!

叶家人活着一日就是李家人头上的皇上皇,叶静枫一个瞎子很容易被人利用。

这帽子太大了,葛舟尧慌忙解释:无人指使,老奴只是觉得大殿下实在是太可怜了,给她一口饭吃。

李霄怒火中烧:你当朕是傻子吗!就凭你和一个嬷嬷能在皇宫里藏着一位嫡公主先后经历了两朝不被人发现!

若非叶静枫自己跑出来,他至今还被蒙在鼓里。

葛舟尧心知此事瞒不住了,道出真相:若说有人,那就是先皇后,皇后娘娘自知在劫难逃,临终前安排了很多人护着大殿下,前朝的妃嫔,女官,太监,宫女之中都有皇后娘娘的人,他们都死了,如今只剩下老奴和许嬷嬷了。

正是那些人挑起后宫争斗,放出传言,为叶静枫遮掩。

说完,他长舒一口气,似有解脱的意味,自打前朝亡了,他和许嬷嬷每日都在担惊受怕。

李霄怔愣,他道:前朝倾覆,你身为大总管为何还要担此风险去照顾她?

老奴从前是皇后娘娘宫里头的,亲眼看着大殿下从小小的一团长成这么大,怎么忍心放弃她。葛舟尧磕头:大殿下什么都不知道,她眼睛又看不见,对皇上没有任何威胁,恳请皇上给她一条生路。

李霄没有应下,转而问道:吃食别处也有,为何要从御膳下手?

葛舟尧弱弱道:大殿下是金枝玉叶,自然要好生养着。

所以就盯上了自己的米缸!

李霄又好气又好笑:你说的话朕自会派人查证。

滴答,鲜红的血珠子落到地上,李霄仰头捂着鼻子,鼻血顺着指缝流淌,汹涌澎湃。

葛舟尧仰头:哎呦,这是补过头了。

他刚才就想说来着。

真是奇怪,皇上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吃补膳?

作者有话说:

求作收

◎最新评论:

【笑死了哈哈】

【这一章明明搞笑,但我却看的心酸落泪,先皇后为女儿筹谋如此,死后自己留下的宫人也护着她平安活到了新朝,母爱真伟大】

【写的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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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

【这么简单??】

【原来葛总管是暗线!】

【葛总管和男主挺合适的,都挺会演戏的】

【葛太监好可爱!】

-完-

第 6 章

◎宫廷秘药◎

从御膳房带回来的鱼和肉都吃完了,许嬷嬷打扮了一下再次去寻庄喜。

庄喜喜笑颜开,左手提着三个油纸包,右手提着一个竹篓。

他将油纸包递给许嬷嬷:早先皇上叫了两份点心,送过去又说不吃了,儿子都拿来孝敬给干娘,另外一包里面有两盏燕窝,半截百年人参,一朵灵芝,两根花胶,四头海参,五钱当归,五钱黄芪。

接着,又把竹篓递给她,许嬷嬷低头看去,有螃蟹,青虾,鲍鱼,鲫鱼,豆腐,山药,竹笋,鸡肉,鸭肉,羊腿肉,鸽子蛋。

当然了,数量都不多,不过对于主仆两人来说已经足够了。

许嬷嬷诧异地问道:这次怎么这么多东西?

庄喜环顾四下,确定没人后,神神秘秘地凑到许嬷嬷耳边低语:听御厨说,皇上病了,吐了很多血,需要食补,御膳房备了很多补药和食材候着,可哪能吃得完,我多拿一些不妨事。

许嬷嬷露出喜色,这么说这阵子不用为吃的发愁了。

宫乱之后,吃食不比从前,眼看着殿下一天天瘦下去,一点法子都没有,可以借着这个机会给她好好调养身子。

回到质子宫,许嬷嬷将凤梨酥和桂花糕装进盘子里盛给叶静枫,发挥她的厨艺,做了葱油螃蟹,白灼青虾,海参花胶焖鲍鱼,鸽子蛋羹淋肉沫酱,再配上一锅白米饭。

其余的食材用竹篓装着吊在井里冰着。

叶静枫闻着香气疑惑道:今日为何这般丰盛?

她记得分明,约莫有一整年没吃到外面膳房做的糕点,也不曾有这么丰盛的菜色。

许嬷嬷脱口而出:因为皇上(病)……顿了顿,改口:奴婢去领份例的时候遇到皇上,皇上心疼殿下,给殿下加了份例。

若说皇上病了,叶静枫身为皇上的嫡长女却不能去探望,定然会感到难过。

叶静枫垂眸,眼底流光点点。

经过前阵子那一出,父皇终于想起她了,先是主动过来看她,又加了份例,接下来会不会考虑她的亲事呢,真想早点离开这里,离开皇宫。

殿下……许嬷嬷满心懊悔,她高兴过头失言了。

对于一位嫡公主来说,这并非是值得高兴的事,她本不该过得这么清苦。

叶静枫抬头,扬起笑脸:是吗,真是太好了。

她早已不是那个不懂事的幼童,哭着说出自己的想法,让许嬷嬷陪她一起难过。

许嬷嬷偷偷松了口气,给她盛了一碗蛋羹。

*

许嬷嬷不清楚皇上得了什么病,多久会好,之后每次去寻庄喜都能拿到好些东西。

闲来无事,李霄会攀着墙头偷看叶静枫,看着她苍白的小脸有了光泽,单薄的身子日渐丰盈,突然有一种养女儿的奇妙感觉。

无论葛舟尧说的是真是假,他都会庇护小瞎子过上安稳的日子,当一辈子的公主。

转眼进入雨季,阴雨连绵。

夜里电闪雷鸣,一声炸雷将叶静枫从睡梦中惊醒,又接连几声,震人心魄。

她脸色煞白,缩到床角,环抱着双膝。

殿下!许嬷嬷匆忙寻过来,爬上床,将叶静枫抱在怀里。

嬷嬷!叶静枫贴着许嬷嬷的胸口,心绪渐渐平复。

许嬷嬷是她的奶嬷嬷,从小到大陪伴她最久的人,她们已经共同经历了许多暴风雨来临的日子。

啪——

叶静枫忽地听到雷雨中夹杂着奇怪的声响,有点像干柴和木炭燃烧时发出的爆裂声,疑惑地问道:嬷嬷,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许嬷嬷仔细分辨,只有雷声和雨声,道:老奴不曾听见。

许嬷嬷不比叶静枫对声音敏感。

啪,啪——

啪,啪,啪——

奇怪的声音频次越来越快,叶静枫突然生出不好的预感:嬷嬷,我们赶快离开这里!

许嬷嬷不明所以,还是听从她的话,引着她疾步走向门外。

轰——

一声巨响过后,房梁坍塌,屋顶的瓦片噼里啪啦掉落。

叶静枫感觉到许嬷嬷推了她一把,紧跟着失去了意识。

一夜过去,风停雨静。

李霄站在石阶上看着宫人们清理被风折断的树枝和吹落的树叶,突然想去质子宫看一眼,质子宫建在林子里,一定更乱。

盯了这么多天不见葛舟尧和许嬷嬷有可疑的举动,再结合底下的人调查到的情报来推断,葛舟尧应该没说谎。

可以借此机会给叶静枫换个寝宫好好安置。

在那之前,要先把许嬷嬷单独叫出来谈一下,对好口径,免得她在叶静枫面前露出马脚。

翻上墙头,他脸色骤然一变,只见一棵两人才能环抱老树,斜斜压着叶静枫的寝房。

老树是被雷电生生劈倒的,树干上一片焦黑,叶静枫昨夜听见的便是这树干断裂的声音。

寝房坍塌了大半,刚好是床榻的位置,里面的人凶多吉少。

他跃入墙内,飞奔上前,徒手拨开碎裂的砖瓦。

没有,没有,没有!

难道在树干下面压着吗?

那定是活不成了。

李霄双目赤红,攥紧血淋淋的手掌,失声怒吼:叶静枫,你在哪!

哗啦——砖石滚落的声音。

李霄寻声看去,看到一条纤细的手臂从散落的瓦砾中探出来。

叶静枫只是被屋檐坠下的瓦片埋住了,额头和手背被碎片刮出一道道血痕。

李霄喜上心头,上前拨开瓦砾,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呐呐道:小瞎子,你怎么连睡觉也不让人省心。

父皇,救嬷嬷……叶静枫低低地念了一声,再次失去意识。

在她心里能救她的,除了许嬷嬷便是时隔八年再次见面的父皇。

李霄抱起叶静枫将她安置好,随后找出半身被房梁压着的许嬷嬷,目光沉了沉。

*

叶静枫念头强烈,在睡梦中仍然惦念着许嬷嬷的安危,刚一睁眼便挥舞着手臂呼唤:嬷嬷。

李霄握住那只柔若无骨的手掌,模仿明嘉帝嗓音道:许嬷嬷没事。

叶静枫反握住他的手,恳求道:父皇,儿臣要见许嬷嬷。

李霄道:许嬷嬷被房梁压断了腿,处理完伤势,喝过药睡了。

儿臣要去守着她!叶静枫挣扎着起身。

李霄拿出帝王的气势,冷声道:你伤势未愈,不过一个嬷嬷,自有人照顾!

叶静枫没有反驳,父皇的话是绝对的,她无力抗衡,只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浮出了水光,薄唇紧抿。

李霄瞬间慌了神,他总算明白为何长姐和幼妹一哭,无论提什么要求他父亲都会妥协。

这招不行,他缓和了语气:这样吧,我让你看看她,然后就回来,许嬷嬷需要静养,你也是。

嗯。父皇能舍弃她这个亲生女儿八年,对一个嬷嬷能有多少耐心,叶静枫不敢激怒他,能见一面确定许嬷嬷还活着就满足了。

李霄唤来两个宫女搀扶她,先一步去做安排。

太医们被清走了,偏殿里只剩下昏迷的许嬷嬷。

叶静枫握住她的一只手,将手背和手心都仔细地摸了一遍。

是许嬷嬷的手,热的。

悬着的心微微落定,转过身道:父皇,儿臣这就回去。

叶静枫离开后,从屏风后走出一众太医。

张崇直言:我是无能无力了。

李霄揪着他的衣领质问:人还有气不是吗,再想想法子。

小瞎子居然会摸手认人,想找人替代都不行。

双亲俱灭,唯一活着的妹妹还有龃龉,奶嬷嬷再没了,他担心小瞎子受不住。

张崇垂头。

许嬷嬷年纪大了,担惊受怕地过了一年,心力交瘁,底子本就不好,现下脏器开始衰竭,他无能为力。

李霄松开他,目光转向太医院年迈的院正。

后宫就一个主子,身强力壮,唯一一次请太医还是补过头了,张崇就能解决,老院正这一年闲得担惊受怕,生怕自己被张崇取代。

当下终于有了表现的机会,他捋了捋胡须道:微臣手里有一味秘药能吊命,所用的药材极其珍贵,前朝规定只能给皇室中人使用,眼下只剩一颗……

李霄打断他的话:赶紧拿出来。

作者有话说:

白天不太舒服,从晚上写到了半夜,白天起来我会接着写,争取晚上照常。

◎最新评论:

【没看懂啊,当初公主掉水里,那时候皇后是她亲妈,然后等到她那个宫女没了的时候,皇后去世了,新皇后是现在唯一活着的公主的妈吗,还有前朝公主能养在宫里吗,为啥不让那个公主外祖父养着,总不能将来皇帝还要给那个公主找驸马吧,还是说他们都想让皇帝娶那个公主】

【好家伙好家伙,不是说他爹没再生吗?这不是生了个妹妹给他?生之前又不知道是男儿还是女儿,怎么会是不再生了呢?】

【爪】

【啊啊啊,好看】

【这么……哇哦】

【我的天,咋写到五点啊】

-完-

第 7 章

◎首领太监◎

在冷冰冰的湿地上埋了半宿,叶静枫身子受了凉正虚着,两个宫女将她扶回寝殿的床榻上。

摸着柔软的被褥,闻着淡雅的熏香,叶静枫问道:这是哪里?

知语道:回禀殿下,这里是晴澜宫寝殿。

李霄已经决定照顾她,也就不在意她从前是蛮横霸道,还是愚蠢恶毒,只想顺着她的心意安排,这里曾是她的寝宫,她的命运是从这里开始转变的,他猜测她定然想回到这里。

叶静枫微微一怔。

因着寝房塌了才把她接出质子宫,并非是查清了那件事还她清白。

她摸了摸床头上熟悉的雕纹,疑惑道:二公主在哪里?

晴澜宫不是已经赐给叶静婷了吗?

知语道:二殿下已经出宫开府了。

公主要出嫁以后才能开府,可总不好让未出阁的前朝公主和新帝一起住在宫里,李霄登基后第一道圣旨便是赐了叶静婷一个府邸,将她送出宫。

叶静婷还想在宫里保留一席之地,留下许多东西,不久前,李霄命人全部清理了。

叶静枫不知背后那些事,心中苦涩,低低道:她已经出嫁了啊!

寝宫空着,才会让她搬进来。

知语与如兰对视一眼,心知她有所误会,并没有点破。

在叶静枫醒来之前,李霄已经将她的情况告诉她们,严令她们不可多言。

先后道:奴婢知语,奴婢如兰,皇上吩咐我们二人近身伺候公主。

知语拿出一个小巧的白瓷罐:殿下,奴婢帮您涂药,这药效果极好,能祛疤。

嗯。叶静枫颔首。

如兰轻柔地托起她的手,配合知语将玉肌膏均匀地抹在伤口处。

收起药膏,知语询问道:殿下,马上就午时了,是否要备膳。

早膳没有吃,叶静枫这会儿已经饿了,遂应下。

知语拿出膳单报膳名,她的嗓音清脆悠扬,宛若鸟雀啼鸣,悦耳动听,令人愉悦。

叶静枫夸赞:你的声音真好听。

知语露出笑容:皇上也是这么说的,所以才让奴婢来伺候殿下。

叶静枫微微睁大双眼,心中诧异。

儿时父皇虽然疼她,什么都依着她,时不时赐下丰厚的赏赐,却不会这么细致,她对芒果过敏,父皇却命人送了满满一筐芒果,把叶静婷的份例都占了,叶静婷气得直掉眼泪。

叶静枫点了十道就叫停了,知语道:还有二十六道,殿下若是还没想好,就让膳房那边自行安排。

为了瞒住她,李霄完全参照前朝的规制安置她。

太多了吃不完。苦日子过久了,叶静枫已经不会将过往那些奢靡的日子视作理所当然。

奴婢这就将膳单送到膳房。

知语拿着膳单走到殿门外,交给守在门口的太监曹正:送到御膳房。

曹正问道:不是小厨房吗?

御膳房向来只供皇上的膳食。

知语解释:皇上吩咐了,就和他吃一个锅里出的菜,小厨房只管咱们这些宫人的吃食。

御膳房的吃食自然是规格最高,味道最好的。

叶静枫在质子宫里吃的都是御膳房的东西,难道出来之后反倒要降低标准吗。

曹正捏着膳单叹道:皇上可真宠这位主儿!

后宫的主子们都有固定的份例,从御膳房出膳,岂不是代表想吃什么随便吃,走皇上的账面。

膳食呈上来。

如兰将虾蟹去了壳,鱼去了刺,肉去了骨,由知语为叶静枫布菜,每夹一道,报一声菜名。

李霄悄然来到殿内。

知语和如兰想要见礼,他摆摆手制止。

他在叶静枫面前所有的身份都是假的,如非必要,他不想被她发现。

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转身离开。

*

时间一晃,三日过去。

黑暗之中,一位穿着红袍留着卷毛胡子的官员高坐堂上,许嬷嬷跪地求情:我还要照顾殿下,求阎王老爷开恩,放我回去,等殿下出嫁后,我一定会来报到。

阎王爷粗声粗气:准。

温院正看着许嬷嬷眼皮下剧烈滚动的眼珠子,唇角上扬,退开一步,对李霄拱手:皇上,人醒了。

许嬷嬷掀开眼帘,扭头看到一道明黄的身影,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随之摆正脑袋,闭上双眼。

她经常会做一些乱七八糟的梦,一定是梦还没醒。

李霄:……

温院正:……

李霄对葛舟尧招招手:你来。

好不容易救回来,别被他吓死了。

葛舟尧坐到床边的椅子上,轻声唤道:许嬷嬷。

许嬷嬷睁开眼看到熟悉的人,昏迷前的记忆涌入脑海,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却使不上力道,急急道:殿下她……

葛舟尧轻轻按住她的肩头:你安心养着,大殿下好好的,是皇上救了她。

许嬷嬷面上一惊:皇上?!

嗯。葛舟尧点头:皇上心善,没有告诉大殿下真相,把她接到晴澜宫里,安排人照顾她,你可要好好配合。

……

申时一到,叶静枫前去探望许嬷嬷。

许嬷嬷倚着床头,看到叶静枫穿着公主规制的宫装,由两个宫女服侍着走来,眼眶湿润,唇角含笑:殿下。

她家殿下终于苦尽甘来了,她不管什么改朝换代,这辈子只盼着叶静枫能够好好的。

说句大不敬的话,她女儿出生没多久就死了,她一直把叶静枫当成自己的女儿疼爱。

嬷嬷。叶静枫喜极而泣,上前两步紧紧握住她的手。

父皇只许她每日与许嬷嬷见一面,每次来的时候许嬷嬷都昏睡着,她面上不显,心里早就乱了,听到许嬷嬷声音,握着她的手,这才安下心来。

许嬷嬷如往常一样,轻轻拍了拍叶静枫的手背:殿下这两日过得可好?

叶静枫眼睛看不见,肢体接触会让她感到踏实。

很好,二妹妹出宫开府,父皇让我住进晴澜宫,命人照顾我。叶静枫语速慢了几分:等嬷嬷身体好了,我们就搬回去。

父皇没有还她清白,如今所做的一切只是出于父亲的责任,住在晴澜宫里令她感到压抑。

许嬷嬷凑近她的耳畔,压低嗓音:殿下,你听老奴说,老奴双腿都断了,没有一年半载养不好,没办法伺候殿下。

叶静枫心口一紧,红了眼眶。

许嬷嬷安抚道:殿下莫哭,老奴算是因祸得福了,皇上安排人伺候老奴的起居,顿顿都是补膳,这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

好端端的,谁愿意双腿残废,忍受病痛的折磨,叶静枫心知许嬷嬷在安抚自己,不过听说有人照顾她,心里好受多了。

许嬷嬷继续道:殿下知道,那些腿脚不利落的宫人都会被赶出宫,皇上愿意善待老奴,那都是殿下的缘故,老奴有个不情之请,希望殿下能暂时放下芥蒂,在出嫁前不要开罪了皇上。

不知出于何故,李霄居然愿意大费周章地照顾一个前朝公主,可李霄毕竟不是叶静枫的亲爹,万一哪一日他失去了耐性,叶静枫就要吃苦头了,让叶静枫讨好他准没错。

叶静枫微微一怔,点头应下,郑重道:嬷嬷安心养伤,等到父皇为我指婚,我就带上嬷嬷一起出宫开府,亲自照顾嬷嬷。

*

回到寝宫,叶静枫越想越心慌。

除了搬进来的头一日就再也没见过父皇,母后更是从始至今没有出现。

宫里的人多善于见风使舵,踩低捧高,她瞎了眼,又失了宠,底下的人指不定会怠慢许嬷嬷。

她道:好些日子没见到父皇,算算时辰,这会儿应该下朝了,你们陪我去御书房外面走走,许是能遇上。

直接找过去说不准会弄巧成拙,令父皇心生厌烦,偶遇总不会出错。

知语心想,皇上每日都会来看你,今早还特地瞧了你的伤,嘱咐我们二人要仔细为你涂药,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李霄不好让外面的人知道宫里藏了一位前朝公主,最关键的是,这位公主至今还不知道前朝已经亡了,事情传开,指不定有人会捅到她面前,迄今为止,也就晴澜宫里的宫人知道这件事。

若让叶静枫出去走一圈,人多眼杂,许是就瞒不住了。

知语道:那奴婢帮殿下好好梳妆一番。

说着,暗暗给如兰使了一个眼色,后者会意,悄然离开寝殿去寻李霄。

李霄在宫里上无老下无小,也没有妻妾要应付,没有什么事能拌住他,收到消息,笔杆子一扔,赶在叶静枫出门前来到晴澜宫。

叶静枫听声主动上前,笑盈盈道:参见父皇,父皇多日不来,儿臣想念的紧,正打算去寻父皇。

李霄愕然:???

谁来告诉他发生了什么,先前几次见面,他分明感觉到叶静枫对他的疏离。

这不难理解,换做谁被亲生父亲抛弃八年不管不问都会心生怨气,怎么突然就热情了?

他顺势道:父皇近日政务繁忙,刚刚得以抽身,枫儿身子可养好了?

叶静枫眉眼含笑:谢父皇挂念,儿臣已大好。

便宜父女坐下来,李霄端着父亲的姿态:许嬷嬷还在养伤,让宫人伺候你可还习惯,需要再添些人手吗?

叶静枫想了想道:儿臣眼睛看不见,不便打理宫中事务,父皇能不能让李公公给儿臣当首领太监。

首领太监相当于李霄身边葛舟尧的位置,只品级要低许多。

知语和如兰是从下头提上来的,对宫里主子们的事一问三不知,李公公是父皇底下的人,一来,对宫中事务熟悉,二来,能通过他了解父皇的喜好。

她对父皇的记忆停留在八年前,忽冷忽热,难以捉摸,若是能得李公公相助就再好不过了。

话音落下,知语、如兰并葛舟尧齐齐看向李霄。

今下李姓是皇姓,当着皇上的面儿喊一声小李子不得掉脑袋,宫里头的李子们都改姓了,哪来的李公公。

李*公公*霄:……

◎最新评论:

【哈哈哈】

【我的天,前朝公主跟皇上同吃同住,没见几面就已经下定决心保下女主。这是什么神仙文,太轻松了。】

【阎王爷???】

【忽然出现的阎王爷让我愣了】

【好家伙】

【好家伙好家伙,这居然不是普通古言】

【还有阎王爷啊,这文还挺玄幻的】

【哈哈哈,男主心挺好的,关爱身障人士愿意演戏】

【哈哈啊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小李子,嘻嘻】

【啊,有一个病句,这个时候网审改不了,白天起来修正。】

-完-

第 8 章

◎乐享天伦◎

李霄另有皇帝这个要职在身,无法再兼任一个随叫随到的太监。

可这是他主动问起的,叶静枫的要求也不过分,一个八品太监而已,直接拒绝说不过去啊。

短暂的沉默后,他一本正色道:朕前日将李公公派到御书房当值,既然枫儿看中他,朕这就安排人顶替他的差事,把他调过来。

等等。叶静枫主动叫停。

在后宫小主宫中当值,官衔最高也只是七品,在御前领了差事,得皇上赏识,将来升任总管不无可能。

若李公公只是个看门跑腿的也就罢了,现在把人调过来,无异于断人前程,心中定会生怨,还不得给自己使绊子。

再者,自己与李公公已有几分交情,他留在御前当差,今后也能给自己行个方便。

思及此,她果断道:父皇慧眼如炬,让李公公去御书房当值定是因为他力能胜任,儿臣只需一个打理宫中琐事的首领太监,怎好大材小用,劳父皇帮儿臣另选一人吧。

父皇的人选定是目之所及,与李公公相比,也就差一个事前相识。

李霄唇角上扬,扭头看向葛舟尧,做出口型:那就让葛……

后者直接跪下,将脑袋摇成拨浪鼓,他愿意庇护叶静枫,不代表他愿意从后宫一把手降到底层,那和要他的老命没什么分别。

李霄继续道:让葛总管从手底下调一个得力的过来。

葛舟尧虽然狡猾,除了叶静枫的事没有别的过错,且他能在先皇后亡故多年后,依然顾念主仆之情护着叶静枫,这等忠仆之心令人赏识。

不过他不打算轻易揭过,免得葛舟尧今后再在自己面前耍弄小聪明。

老奴领旨。葛舟尧汗水和眼泪一起飙,吓死他了。

打从儿子的事被揭穿,李霄就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莫不是真的嫉妒自己有儿子吧?

谢父皇。叶静枫起身谢恩。

她眉眼含笑,宛若一朵骤然怒放的白玉兰花,美丽,纯净,令人感到惊艳。

昔日的种种被她隐藏在心底,没有透出半分。

她要为自己,为许嬷嬷争一条生路。

枫儿无需在父皇面前多礼。李霄突然有一种老父亲哄女儿开心的成就感,俯身将她扶起。

叶静枫道:儿臣想为父皇弹奏一曲,感谢父皇赐儿臣首领太监。

这是眼下她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李霄欣然应下。

琴是从质子宫搬过来的,叶静枫眉目沉静,纤白柔嫩的指尖在琴弦上起舞。

四周静谧无声,琴声入耳,整个人仿佛置身于人迹罕至的山林间,碧空万里,鸟雀放声歌唱,一叶孤舟在一汪清澈的湖面上随波飘摇,舟上的人放空内心,悠闲惬意。

铮——

一道刺耳的嗡鸣打破了宁静,舟上的人坠入湖中,感受到一种溺水的窒息。

琴弦断了。

叶静枫心尖一颤。

曾有一宫妃,琴技高超,引人入镜,博得父皇的盛宠,有人眼红,买通她的宫婢,在琴上做手脚,如眼下这般,当父皇沉浸在琴音中之时,琴弦骤然断裂,父皇暴跳如雷,再也没有踏足她的宫中。

对父皇来说,宫中不乏擅长琴技的女子,败坏了兴致是最令父皇痛恨的事。

她出师不利反倒弄巧成拙,惹他生厌,眼底不自觉泛起了水光。

去拿药过来。李霄握住她的手腕,看到她手指上被崩断的琴弦抽出的红痕,拢起眉心吩咐知语。

这小瞎子琴弦断了也不知道赶紧避开,生生挨了一下,她还能做点什么?

李霄吹了吹她的伤口,接过药膏亲自帮她涂抹,安抚道:这点小伤,涂了药一会儿就好了,怎么还哭了呢?

昔日,他父亲就是这么哄幼妹学琴的,他没当过父亲,便如法炮制。

父皇不生气吗?叶静枫小心翼翼地问道。

当然生气。李霄厉声斥责:琴搬过来怎么没有检查一下!

小瞎子看不见,伺候的人也瞎吗!

叶静枫正打算跪地请罪,忽地听到知语和如兰战战兢兢的声音:奴婢知罪,请皇上,公主责罚。

叶静枫偏头,目光闪了闪,不是在训斥自己吗?

她吸了吸鼻子,抿出笑容:儿臣无事,这琴方才才送过来,是儿臣心急想要讨父皇欢心,不怪她们。

就依你。李霄一副慈父的口吻。

出了晴澜宫,李霄走了几步顿住,扭头吩咐葛舟尧:去库房里挑一把琴送到晴澜宫,叶静枫贵为嫡公主,居然用那么旧那么破的琴。

前朝后宫三千佳丽,留下各式各样的乐器,不乏有出自名家之手。

葛舟尧心道,您是不是忘了,那是前朝的嫡公主,而且,叶静枫的琴也不是很差啊。

不过库房里确实有更好的,他就不提了。

话锋一转,李霄问道:葛总管有几个干儿子?

葛舟尧依次竖起食指,中指,无名指,小拇指以及大拇指。

呵——一个老太监认了五个儿子,李霄凉凉道:这么说,你是当真觉得朕会嫉妒,才会瞒而不报。

不然为何除了庄喜之外,其余四个也要瞒着。

葛舟尧吞了吞口水,不敢说话,说了就是欺君。

李霄冷哼一声:把掌灯那个调到晴澜宫,该怎么做,你来安排!

闻言,葛舟尧一个踉跄,幸好没有隐瞒,李霄已然查得一清二楚。

*

前些日子叶静枫都在卧床养病,既然决定留在晴澜宫,就要合理安排时间。

不过她能做的很有限,头半晌让知语为她诵读诗书,下半晌练琴,偶尔去庭院中静站一会儿,吹吹风。

没有人来探望她,她也不曾出过门。

独居在质子宫里八年不曾有人探望,在这偌大的皇宫之中,已经没有她想见的人了,冒然出去遇上哪位得宠的主找她麻烦,她一个瞎子无暇自保。

只要父皇能时不时来探望她,让旁人误以为她得宠,不敢主动上门招惹就足够了。

心中唯一放不下的只有母后。

从小到大,母后对她最是严厉,为了自己贤后的名声,总是逼迫她学习繁琐的规矩。

可她分明记得,她瞎眼之后,母后抱着她,眼泪落在她的手上,她应该是爱她的吧。

又或许,只是曾经爱着她。

一个瞎眼又恶毒的女儿只会令母后蒙羞。

听知语说,母后并未再生养,而是将皇祖母的亲侄女淑妃的儿子记在自己名下,册封为太子,亲自教养。

如此,皇祖母和父皇都会高兴,母后可以弥补她带去的污点,皆大欢喜。

雨季多地水患已是常态。

年年有灾,年年赈,年年修坝,年年倒。

天灾避无可避,人祸源于前朝的贪腐,李霄根基尚浅,朝中老人故技重施,他这阵子都在忙着应付这个,待到终于有功夫来探望叶静枫,正巧看到这一幕。

她穿着一身素白的宫装,站在一棵茂密的梧桐树下,听着风中树叶摩擦的声音,衣袂翻飞,周身透出一股无形的悲怆,仿若随时会随风消散。

李霄蹙眉询问葛舟尧的干儿子,新任的首领太监常甸,似有责怪的意味:她这是怎么了?

在质子宫的时候都不曾看到她如此难过,宫人是怎么伺候的?

常甸一脸无辜:刚下完雨,殿下出来透透气,平日也会这般。

他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李霄再问:平日,她都做些什么?

常甸如实道:听书,弹琴。

这就完了?李霄没有听到下文,诧异道。

这和在质子宫有什么区别,还少了一个许嬷嬷相伴,难怪她不高兴。

一个瞎子还能干什么,常甸点头。

李霄沉着脸,低声对葛舟尧交代了几句。

脚步声由远至近,无人禀报,不知来人要做什么,叶静枫问了一嘴:是何人?

没有得到回应,她心有不安,后退两步,声线微微颤抖:常甸,知语,如兰?

身子一轻被人抱起,放到一个柔软的椅子上。

有人抓着她的两只手,引着她摸到两根粗粝的麻绳,熟悉的嗓音在背后响起:枫儿,抓紧了!

下一刻,她整个人连同椅子一同飞到半空。

是秋千!笼罩在心头的阴霾散去,叶静枫又惊又喜。

八年的幽禁生活,她最羡慕的就是自由自在飞翔的鸟儿,她感觉自己要飞起来了!

李霄勾起唇角。

谁说瞎子就不能玩了?

葛舟尧看着这对假父女乐享天伦,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11-20 02:24:13~2021-11-20 23:09: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Vivian_Drown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笑死,当然不是父女,是情侣哈哈哈哈】

【不是很沙雕啊……有点慢热了,女主的性格也不太像文案上那种活泼的感觉。】

【有干儿子就有干爹,咳咳】

【甜蜜秋千!】

【这不是情侣干的事情吗,有什么不对劲嘻嘻嘻嘻嘻】

【好听!】

【撒花】

-完-

第 9 章

◎御前失仪◎

自八岁失明后,叶静枫便失去了对自身命运的掌控权,在没有一丝光亮的黑暗中,只有能做什么而不是想做什么,玩乐是遥不可及的奢望。

一个普普通通的秋千令她尘封已久的童心复苏,久违地感受到了快乐。

白皙的双手紧紧抓住吊绳,舍不得松开,欢笑连连,纤长的小腿前后摆动,一不留神踢掉了一只绣鞋。

……

御前失仪。

喜悦褪去,她内心忐忑不安,唇瓣紧抿。

裙摆下,裹着白袜的足尖羞涩地蜷缩着。

李霄已经见多了小瞎子这里那里的疏漏,留意到她窘迫的神情,俯下身,一把脱下她仅剩的一只绣鞋,随手扔向常甸,道:坐在秋千上要鞋子做什么?

常甸紧走几步兜在怀里。

这下子两只鞋子都没有了!

叶静枫一对耳朵尖染成了粉红。

李霄弯了弯唇,装作没看到,狠狠地将铺着软垫的藤椅推出去。

啊!叶静枫吓了一跳,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顾不上没穿鞋子带来的窘迫。

李霄再次感受到哄女儿的成就感。

小瞎子乖巧可爱,比幼妹好哄多了。

暮色降临,知语从常甸手里接过一双绣鞋,跪在地上为叶静枫穿在脚上。

李霄留在晴澜宫用晚膳,知语照例布菜的同时报菜名。

叶静枫想着,明眼人听着多烦啊,轻声交代知语:不必报了。

三十六道御膳,囊括了软的硬的,咸的甜的,冷的热的,干的稀的,荤的素的,多数是常见的,还有少部分新奇的贡品。

不报就是盲吃,说不准都咽下去了尚未分辨出是什么。

李霄少时便出入军营,一战成名,这才惹来明嘉帝的忌惮,想要将其除去。

他连年征战沙场,长成了一个糙汉子,不似王公贵族对繁文缛节那般看中,像这种小事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他没有阻止,用眼神示意知语紧着一道菜夹。

小半盘吃下去,叶静枫面上波澜不惊,不曾开口质问,举手投足循规蹈矩,挑不出半分错处,似乎是吃什么都不在意。

也是,顿顿吃粥的日子过了那么久,又怎会再挑食。

李霄想了想,夹了一块羊膝骨轻放在叶静枫面前的勺子里。

一屋子的太监和宫女睁圆了眼,不敢做声,看着叶静枫张开小嘴,含住小巧的羊膝骨。

……

吃,吃不下。

吐,太不雅。

也不知父皇有没有在看着她,瞎子想掩人耳目做小动作,有很大的几率会变成掩耳盗铃,叶静枫团了团嘴巴,小脸憋红了。

哈哈哈哈……李霄放声大笑,胸腔震荡。

葛舟尧扁嘴,没当过爹果然不靠谱,居然逗弄女儿取乐,可怜的大殿下啊。

叶静枫这下知道了,是故意捉弄她,用帕子挡着吐出羊膝骨,水灵灵的眼睛里满是委屈,嗔怒道:父皇!

李霄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好好吃饭,让底下的人给你报菜名,想吃什么说出来。

即便叶静枫表现得再真诚,他依然能察觉到她笑容背后隐藏的小心翼翼。

叶静枫咬住下唇,点点头。

父皇好像和从前不一样了。

膳罢回宫,宫人提着灯笼走在前面引路。

李霄问葛舟尧:叶静枫以前喜欢吃什么?

葛舟尧来了精神,边回忆边说:这个老奴知道,大殿下喜欢吃的东西可多了,蟹酿橙,百合水晶虾,蜜炖煎鱼,酥皮鸭,酸甜樱桃肉,红烧牛筋,葱油鸡丝面,八宝果羹,花生汤,羊乳杏仁酪,栗子糕……

李霄总结成一句话,什么都爱吃。

难怪小瞎子小时候胖嘟嘟的,像个滚圆的肉丸子。

又问道:叶静枫喜欢玩什么?

葛舟尧这才打住上一个话头,回话:大殿下喜欢投壶,踢毽子,放风筝,时不时去外家住一段日子,和小姐妹一起偷偷溜到街上逛灯会,对了,最喜欢看烟火。

李霄叹息,都不是瞎子能玩的。

就拿烟火来说,一闪即逝的美丽看不到,只能听个响,许是还要被吓一跳。

葛舟尧想起刚才的事,正色道:皇上,先皇可不曾欺负大殿下,您那么做会让她起疑。

李霄面色微僵,小瞎子太乖太懂事了,总是绷着个小脸,他一时没忍住,忘了自己扮演的身份。

*

每季都有珍贵的布料送到宫里。

李霄自己留一些,将双亲和长姐以及幼妹的份例差人送出去,然后是叶静婷,余下的因着后宫没有主母,赏赐大臣的时候赏一送一,连后院的份也一并带上。

李霄方才为自家四口选好,葛舟尧拐弯抹角地提醒:老奴已经差司制为大殿下量过身量了。

意思就是,别把我们家大殿下忘了。

李霄斜了他一眼,走向门外:带上布料去晴澜宫,让她自己选,喜欢哪个就留下。

如今偌大的皇宫里,叶静枫只有他这么一个假父皇,如果连他都一直不出现,叶静枫定会起疑。

葛舟尧笑眯眯地应下,跟在后头。

晴澜宫里,叶静枫正卧在微微摆动的秋千上听着知语诵读名家诗集,似一只慵懒的猫儿。

听书不是看书,在哪里都没有分别,索性就选一个最喜欢的地方。

李霄含笑唤了一声:枫儿。

父皇。叶静枫起身,寻声上前施礼,脸上的笑容明显比早前多了一分真挚。

李霄道:江南送来一批布料,朕想着你该添置新衣裳了,自己选些喜欢的料子留下吧。

谢父皇!

叶静枫由知语引着,将所有的料子摸了一遍。

她脸上隐隐有些无措,指了一匹柔软的紫色软烟罗和一匹丝滑的白色雪缎,抿出笑容,

儿臣喜欢这两匹。

司制拿着一叠绣着花样的手帕走上前:大殿下再选几个绣纹吧。

叶静枫将所有的绣帕摸了一遍,无措的神情就更明显了,随手抽出两条:就这两个吧。

大殿下真有眼光,时下的姑娘们都喜欢这两种绣纹,衣服的样式……司制拿出一本册子打算为叶静枫口述。

劳烦司制为本宫选几身……叶静枫打断后面的话。

她八岁就瞎了,哪里会选样式,而且,她本就长得不好看,叶静婷曾私底下嘲笑她,说她长得像肥猪,没有继承母后的美貌,选不好会看起来更丑,往日都是许嬷嬷一手包办。

不必选了。李霄几乎和她同时开口。

叶静枫瞳孔微缩,父皇是等得不耐烦或是嫌弃她眼盲吗?

李霄对司制道:枫儿许久没有添置新衣,把这些料子全都留下,所有的样式都做一套,料子不够去库房取,如有新的样式,再添置。

他本意是想顺着她的心意,而不是令她难堪,是他欠考虑了。

叶静枫双手暗暗攥紧袖摆:儿臣无需那么多衣裳。

父皇赐下的都是定量供应的,她隐约记得,有后妃为了一匹布料使出浑身解数争个头破血流。

她身为唯一的嫡公主,往日也只能分到一至两匹,都占了还不翻天了。

熟读百书的她已然知晓,这是帝王策,有些赏赐并非真的要给,只是为了面上好看。

李霄笑道:枫儿是朕的掌上明珠,理应多置办一些,况且朕的枫儿仙姿玉骨,穿什么都好看。

如今后宫里就这么一位公主,难道他还养不起吗?

奴婢领旨。司制带着一众宫婢返回司制房。

哎?人就这么走了?

叶静枫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惊喜,惶恐,困惑交织着,久久不能平复,吞吞吐吐谢恩:谢……父皇恩典。

待李霄离去,她双手覆上脸颊,弱弱问知语:仙姿玉骨说的是我吗?

当然啦!知语道:殿下是奴婢见过最美丽的女子。

叶静枫唇角缓缓扬起。

原来许嬷嬷从前不是在哄骗她。

庭院中,李霄问葛舟尧:朕今日可有露出破绽?

葛舟尧觉得李霄有些用力过猛,不过受益的是大殿下,他乐见其成,

皇上所为与昔日的先皇无二,老奴看得出,殿下高兴着呢。

李霄眉眼飞扬。

一个小太监来到葛舟尧身边耳语了几句,葛舟尧老脸一沉:皇上,叶静婷进宫了。

◎最新评论:

【抱歉,写的不是太顺,拖到现在,要早起去医院拔个智牙,担心出状况,先睡了,白日状态好,争取补上。】

【好看,大大加油?】

【这前朝公主胆子好大哦】

【好看好看,希望一直甜甜的】

【不喜欢叶静婷这个坏人呜呜,沉迷甜甜养女日常】

-完-

第 10 章

◎平地摔跤◎

提到叶静婷,李霄没什么好脸色,前朝时,叶静婷的外祖鲁国公数次针对李家上书,当下又仗着外孙女是前朝遗孤的身份联合前朝旧臣在朝中兴风作浪,不把他放在眼里。

他冷声吩咐:来的正好,让她把她的东西带走,别让她靠近晴澜宫。

交代完,径直前往御书房。

葛舟尧应下旨意,匆匆前去做安排。

叶静婷尚未出阁,吃穿用度依然从宫里走,他本意是不想叶静枫捡叶静婷挑剩下的,才提了一嘴,哪曾想,李霄神来一笔,将这一批新料子全部赐给叶静枫,让叶静婷连剩饭都没得吃,怕是不能善了了。

如葛舟尧所料,司制房里,叶静婷正在大发雷霆,怒斥司制:这些都是早前挑剩的料子,你居然用旧料子糊弄本宫,还不把新料子拿出来!

回禀殿下,您说的那几种新料子皇上另有安排,只剩下这些。司制解释道。

皇上怎能未与本宫商议就动本宫的东西!叶静婷气急败坏。

司制道:殿下的份例并未规定一定要是新料子。

上等的料子数量有限,每一匹都有市无价,放到前朝,别说挑三拣四,有就不错了,哪还有新旧之分。

贱婢,哪里轮得到你说话!叶静婷一巴掌扇在司制脸上,她越想越气:本宫要去见皇上!

李家不过是叶家的臣子,理当以她为尊,居然胆敢把属于她的东西赏赐给别人!

出了门,迎面遇上葛舟尧,他拱手见礼:参见长公主殿下。

明王即位当日将皇位传给儿子李霄,叶静婷与李霄同辈,晋封长公主。

叶静婷扬起下巴:你来的正好,带本宫去见皇上。

葛舟尧道:皇上日理万机,这会儿正在处理国事,殿下想要求见皇上,需得另行安排时间。

那本宫回寝宫等着。叶静婷本就打算在宫里住几日,让那些不长眼睛的贱奴知道,她还是这宫里的主子。

葛舟尧挡住她的去路,打了一个手势,八个太监抬着四口红木箱子走上前。

他道:殿下,皇上交代了,后宫无女主子,不便接待女眷,特命老奴将殿下遗落在宫里的东西送过来。

这是要把本宫赶出宫?叶静婷难以置信道。

葛舟尧面带笑容,语速不急不缓:殿下何出此言,殿下已经开府了,纵观历朝历代,宫里不曾给开府的公主保留寝宫。

之前没有清理是因为闲置无用,李霄懒得理会而已。

她还没成亲不是,叶静婷气得浑身打颤:此事本宫绝不会善罢甘休!

她要告诉外祖,新帝苛待她,让言官上书申饬。

离开皇宫,叶静婷直奔鲁国公府告状。

鲁国公挑眉:新料子赏给谁了?

这我倒是没问,谁知道李霄赏给了哪个贱人!叶静婷气呼呼道。

鲁国公心中有了思量,转回话头:葛总管说的没错,你已经开府了,住在宫里于礼不合,宫里也没有短了你身为嫡长公主的份例,言官找不出上书的理由。

叶静婷挽上鲁国公的手臂,鼓着脸蛋,委屈至极:外公,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鲁国公轻声安抚道:婷儿莫气,这件事对你来说不是坏事。

叶静婷疑惑地看着他。

鲁国公继续道:这天下是叶家的,李霄要么不娶,只要松了口,中宫的位置只能是你的,由你来延续叶家的血脉,你想要的一切都会有,那批料子定是赐给女子,想来,离那一日不远了。

叶静婷不确定道:李霄会愿意吗?我每次进宫他都不肯见我。

鲁国公摇晃着脑袋,一副胸有成竹之色:会,他会求着娶你,如果他不娶你,就换个人坐那个位置。

李家篡位却不想背负骂名,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的事,很多人都在等着娶他外孙女。

叶静婷歪头靠着鲁国公的肩膀露出笑容:那我就等着他跪下来求我。

*

翌日早朝,李霄已经做好准备与鲁国公一系就寝宫之事拉扯一番。

鲁国公一开口却是另外一件事,他要举荐一位前朝旧臣去赈灾,同时监管受灾地域修复堤坝之事,理由是此人此前曾数次领这一类差事,经验丰富。

李霄暗道,经验当然丰富,由他经手的土木构筑,不出两年就会损毁,再由他去将功补过,如此反复。

事前得他授意的辅国将军举荐了一位新提拔上来的年轻官员,随之双方展开了激烈的争论。

他自然偏向自己人,这件事由此演变成前朝旧臣和新君的较量。

下了朝,李霄一脸阴鸷阔步走在前面,葛舟尧抱着一叠奏折吭哧吭哧跟在后头。

回到龙临宫,李霄脱掉繁复的朝服,换上轻便的常服,抬脚走向殿外。

葛舟尧跟了几步:皇上,折子还没批……

李霄头也不回:朕觉得头晕目眩,要出去透透气才能好。

葛舟尧叹气,皇上在他面前的表演越来越不走心了。

不过这也不怪李霄不尽责,李家的皇位是用刀剑打下来的,李霄才二十出头,朝里面的多是德高望重的文臣,有人别有居心,有人打从心底里觉得新君难以胜任,都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他日日跟在李霄身边看得最是分明,角度的关系,偶尔还能看到朝臣跪伏后,唇角那抹没有掩去的鄙夷。

李霄将整个皇宫踏遍了,不曾发现第二个如质子宫那样的隐蔽之处,感到无趣至极。

这皇宫,这宫墙之内,不过是一个华丽的牢笼而已。

不知不觉走到了晴澜宫。

晴澜宫的宫人早已习惯了李霄悄无声息地来,悄无声息地走,如果没有特地告诉他们要禀报一下,皆是福身摆一个动作就当作是见礼。

叶静枫每日的时间安排很固定,这会儿正在抚琴。

铮——

碧空之下,一雨水落入平静的水面,荡开一圈圈泛着金光的涟漪,紧接着有无数的雨滴坠下,水波越来越强烈,如同煮沸了一般,溅起了星星点点的白色浪花,天空中乌云密布,狂风在天地之间席卷,浪花越翻越汹涌,越翻越高,水天相连。

在琴弦上跳跃的手指猛地滑动,随之缓和了速度。

雨势逐渐减弱,狂风卸去了劲道,浪花回落,水面慢慢恢复平静,一缕金色的暖阳透过云层倾洒在水面上,待乌云散去后,一切恢复如初,水面没有一丝波澜,宛若一面明镜。

李霄胸中的郁结随之散去,心境奇异地变得平和,好似在狂风暴雨中接受了一场洗礼,有一种畅快之感。

从这日起,李霄不再反反复复逛园子了,一下朝就直奔晴澜宫,听上两曲,再回去批复折子。

有时候端坐在椅子上,有时候翘着脚斜躺在塌上,有时候闭着眼,有时候一瞬不瞬地看着叶静枫的动作,像极了茶馆里不着调的宾客,越来越随性,就差一盘嘎嘣响的瓜子。

无人知晓残缺的琴谱究竟缺失了什么,只能凭借自身的悟性一遍遍尝试,选择一个最合适的。

叶静枫偶尔会询问两个宫婢的看法,李霄借着宫婢之口给出意见。

无论朝堂上掀起多大的风浪,晴澜宫里总是一片和谐宁静。

*

半月后,李霄照例来到晴澜宫,却没有听到琴音。

常甸解释道:司制房将新衣送过来,殿下正在内殿试穿。

李霄勾起唇角,在外殿坐下来,噙着老父亲的口吻:那朕就等着看朕的公主穿新衣。

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一等就是小半个时辰。

司制房的绣娘们手上没有别的活,全员上阵,日夜赶工,短短半月,从里到外赶制了三十套,全都试过去也是个麻烦事。

内殿里时不时传出司制和两个宫婢的夸赞声,

殿下穿这身真是太美了,像仙女下凡。

这个颜色真是太适合殿下了。

我觉得殿下穿什么颜色都好看。

……

李霄抿了一口茶水,闷闷道:好看倒是出来给朕看看啊。

很快发现了不合身的,

殿下酥/胸丰盈,这件短襦胸口太紧了,要调整。

殿下腰肢纤细,这条裙子太宽松了,要调整。

殿下这身段,奴婢平生未见,那些绣娘定是想不到才会照着尺寸做错了。

李霄顺着她的话想象出了画面,喉咙滚了滚,正欲起身,只听司制又道,

也不知什么样的驸马才能配上我们殿下这般妙人。

李霄顿住,他的公主在宫里头好好养着,还需要驸马?

吱吖——内殿的门敞开。

司制和两个宫婢还在忙着整理衣服,叶静枫折腾了大半天等不急先出来透透气。

她梳着一头雅致的凌云髻,额心点着金色的云纹花钿,双颊浮着两簇粉红,穿着一条白色收腰拖尾拽地长裙,外罩浅绿色的纱衣,婀娜的身姿显露无疑,扶着门框跨出门槛。

没有人搀扶,也没有盲杖,走得很慢。

李霄怔怔地看着她们口中所描述的仙女向自己走来,一步,两步……踩着拖地的裙摆,蹦了两下,向一旁歪倒。

……

李霄回过神来,扑过去当了肉垫。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鼻尖缭绕着帝王专有的龙涎香,叶静枫手掌撑着李霄的胸口,弱弱问道:父皇?

嗯。

作者有话说:

关于男主解释一下,李家并非蓄意谋反,从藩地杀到京城,清剿了反贼上位,比较突然,男主从小到大长在藩地需要一个磨合的过程,人设很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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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以武力上的位,手里有兵怕啥啊,大不了杀一批换一批新的上】

【我一直想男主家做了皇帝为啥还要尊前朝皇帝为君,就是说勤反贼的,那前皇帝的儿子呢?啊,被那个反贼杀了,有点太巧了】

【男生玩暖暖既视感】

【男生也会喜欢芭比吗(bushi)】

【有些世家就是太拿自己当回事了】

【打下来的江山,还有那么多军队,怕什么前朝旧臣啊,不能直接开恩科选一批年轻官员,前朝的能用就用,使绊子的就直接革职了呗。而且那个谁他还觉得上边位置能换人???为啥啊,他敢推谁上去?我的大军是摆设吗】

【啊,看起来男主有点像三国?虽然大家自己是实打实的皇帝,但还是以汉为尊这样?

如果是以清君侧的名义登基的,那前朝长公主地位高还挺合理的,毕竟是名义上的主子嘛。】

【enmm,一个篡位的,用刀剑打下江山的,留前朝一命都是皇帝人善,为啥还这么大胆??不知道有一个词是前朝余孽吗?就算是追求名正言顺,但是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啊!还求她,一个圣旨,乞丐也得嫁!】

【不晓得是不是男主很容易心软的人设,感觉在事业上缺乏迫力有点弱啊.....一个手里有兵的皇帝,完全可以搞个锦衣卫之类的直属组织,专门查那些旧臣,每天杀几个贪官师出有名又得了民心还可以威慑,只要掌握好武力不会翻车,看那个鲁国公拿什么跟皇帝斗?一个武将皇帝抛弃自己擅长的,跟那些文臣斗文字,有点奇怪啊】

【抱抱!】

-完-

第 11 章

◎奇怪的花◎

天呐,居然把父皇压在身下!

裙摆卷着纤长的双腿形似一尾金鱼,紧紧地束缚着,叶静枫慌忙爬起身,没能挣脱,又是一摔。

咳咳……李霄被突如其来的补刀破了功。

皇上!

殿下!

幼时圆滚滚的粉团子长大了,眉眼间隐约有几分先皇后轮廓,葛舟尧正揩着老泪追忆旧主,哪曾想叶静枫会平地摔跤对李霄来个二连击,吓了一跳,和常甸急急奔上前将两人扶起。

父皇没事吧,儿臣不是有意的。叶静枫脸色发白,两滴晶莹的泪水打湿了羽睫。

她摔了不要紧,若是把父皇的龙体压出个好歹,就是整个大商的罪人。

皇上,大殿下是无心之失,求皇上开恩。葛舟尧拉着常甸跪地求情。

知语和如兰听到外面的动静,匆匆跑出来跪地请罪:都是奴婢的错,没有照顾好殿下,请皇上责罚。

若当真是明嘉帝的身子骨,怕是要被下凡的瞎子仙女压坏了,李霄皮实得很,他揉了揉肚子,缓和了疼痛,托着叶静枫的面容用拇指抚去她的眼泪:怎么还哭了,朕的身体好着呢,让朕看看,朕的公主穿这身衣裳真漂亮。

就算没伤到也很痛吧,居然没有降罪于她,叶静枫诧异地睁大水眸,唇瓣抿出弧度:父皇没事就好。

李霄不和小瞎子计较,却不打算轻易放过底下的人,他看向葛舟尧,冷声道:罚奉半年,他们三个交由你处置。

叶静枫眼盲,不能把她当成寻常的主子去伺候,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该离身。

怎么连奴婢也要罚?葛舟尧小声嘀咕了一嘴,他又不是晴澜宫的宫人。

你没有教好干儿子,罪加一等。李霄冷哼。

葛舟尧憋嘴:……

还没享到儿子的福,先被连累。

李霄看得出,小瞎子吓得不轻,缓和了口吻对她道:走,和朕去御花园走走,让人瞧瞧朕的公主有多漂亮。

说着,对葛舟尧使了一个眼色。

葛舟尧会意,先一步跑出去清场。

宫里人多眼杂,近身伺候的都是经过反复筛选的,下面的不能保证是不是谁的眼线。

叶静枫僵在原地没有动:请父皇允许儿臣先去换一身衣裳。

她再也不穿拖尾长衣长裙了。

朕不想等。李霄抓起她的手腕,让她挽上自己的右臂:走吧。

拖尾长衣长裙是皇亲贵族女子常穿的样式,小瞎子只是眼睛瞎了,衣服怎么就不能穿了。

父皇这是不耐烦了,叶静枫不敢反驳,暗暗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再摔了。

临近御花园,风中多了一缕馥郁的芬芳,沁人心脾,叶静枫问道:儿臣能摸摸丁香花吗?

李霄顿住脚步,引着她的手触碰到枝头上的花冠。

叶静枫脸上绽开笑容,比花更娇,欣喜道:好香,好美!

她并非是天瞎,闻着香气,用手摸着,再结合记忆,就能在脑海中勾勒出完整的画面,如亲眼所见一般。

李霄很快意识到这一点,走进御花园,引着她摸到一朵虞美人。

虞美人的香气很淡,不宜辨别。

叶静枫顺着花冠向下,摸到花茎上的绒毛,勾唇:是虞美人!

她从小就喜欢花花草草,寻常的花都认得。

枫儿猜对了。李霄笑着给予肯定。

是红色的还是黄色的?叶静枫要为脑海中勾勒出的虞美人着色。

李霄看着白色的虞美人,眼珠子一转,道:绿色的。

虞美人有绿色的?叶静枫挑眉,她没见过。

当然有。李霄脸不红,心不跳。

那一定很漂亮。叶静枫呐呐道,父皇总不会在这种事上骗她。

知语和如兰垂头偷笑,葛舟尧老脸一抽,不是说好了不再欺负大殿下!

继续往前走,叶静枫摸到一朵暖房里培育出的九月菊,形态和香气都很容易分辨,她不假思索道:九月菊,让儿臣猜猜看,是金色的!

父皇最喜欢的花就是金灿灿的九月菊。

枫儿猜错了。李霄看着金色的九月菊一本正经:这是从外邦带回来的蓝色九月菊。

蓝色?叶静枫想象了一下,对比过后还是觉得金色的九月菊会更好看。

如此大半个园子逛过去,叶静枫记忆中的百花被填充了奇奇怪怪的颜色,还多了几种从前没见过的新品种。

李霄脸上始终含着笑容,曾经逛到乏味的园子借由小瞎子的眼睛看到了一幅全新的景象,令他感到愉悦。

再往前,叶静枫鼻尖动了动,松开李霄紧走几步,摸到了攀在假山上的蔷薇花,指尖不慎被茎刺刺了一下,登时溢出鲜红的血珠子。

李霄眉心微拢,抓起她的手腕,确认过刺没有留在伤口里面,斥责道:下次不能这么冒失了。

小瞎子真是状况百出,防不胜防,在他眼皮子底下都能受伤。

儿臣知错。叶静枫嘴上这么说,那双琉璃般闪亮的眼睛里仍噙着笑意。

经过前几次的事之后,她觉得父皇不似记忆中那般可怕,胆子大了起来。

李霄眼中不自觉多了几分宠溺:枫儿猜猜,这株蔷薇是什么颜色,猜对了有赏!

这株蔷薇自她小时候就在这里了,是她母后挑选的颜色,叶静枫脱口而出:桃红色。

枫儿猜对了!李霄吩咐葛舟尧:去库房挑两套头面送到晴澜宫。

看到衣服才想到,应该搭配首饰。

奴婢遵旨。葛舟尧看着那株开得正艳的浅粉色蔷薇惶然应下。

宫乱的时候好多人逃到这里被杀,有些花被毁了,有些溅了人血,多半都被换掉了。

李霄笑看被自己忽悠了,还在沾沾自喜的小瞎子:时间不早了,回去歇歇脚,用膳吧。

嗯。叶静枫主动向他迈了一步。

*

夜里,叶静枫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复明了,置身五颜六色的花海中。

翌日早,花香沁鼻,待睡意彻底散去,她疑惑地询问知语:是换了熏香吗?真好闻。

知语上前扶她起身更衣:回殿下,没有换,殿下闻到的是皇上命人送来的鲜百合。

接着又道:听常公公说,皇上得知殿下喜欢花,吩咐花房那边,每日送一束花过来。

闻言,叶静枫脸上满是难以置信,后宫之中喜欢花的宫妃不在少数,从未听说有这样的赏赐,对她来说惊大于喜。

她道:帮我梳妆,我要去见许嬷嬷。

父皇与记忆中相比变化太大了,总觉得不太对劲,这种事不好向旁人打听,许嬷嬷或许会知道些什么。

如许嬷嬷一般有重疾的宫人都会被送出宫,在她的恳求下,父皇将其安置在质子宫差人照料。

两宫距离不短,如非必要,她十天半月才会去一趟,免得招人诟病。

知语与如兰交换了一个眼色,如兰悄然退出内殿去做安排。

质子宫里,两个小太监在许嬷嬷身前服侍,大献殷勤。

丁恒道:干娘,儿子给您揉揉肩,松松筋骨。

荣吉紧跟着道:干娘,儿子给您捶捶腿,活活血。

葛总管的干儿子太多了,都在想法设法博他青眼,讨好许嬷嬷在他们看来就是一个捷径。

许嬷嬷笑着应下。

事情被揭到明面上,也就无需再遮掩,葛舟尧推门而入,将两个干儿子支开,与她说起叶静枫的事,末了,愤愤道:皇上玩心大,老是捉弄大殿下。

年轻人嘛,不妨事,照你这么说,殿下暂时是安全了。许嬷嬷眉眼间浮出几许忧色,目光放远:我现在担心的是,以殿下现在的处境,皇后娘娘给殿下安排的那桩亲事还能不能成,对方还愿意履行吗?

葛舟尧坚定道:皇后娘娘深谋远虑,她安排的事一定不会出岔子。

隔着门,丁恒道:干爹干娘,常甸传话,那位往这边走了。

葛舟尧起身,对许嬷嬷道:我先回去了,你千万别露出破绽。

葛舟尧一出门就与叶静枫遇上了,他无声地向她见了礼,悄然离去。

叶静枫将自己的困惑告诉许嬷嬷:父皇的变化太大了,我总觉得有些不安。

人都换了,能一样吗?

许嬷嬷已经从葛舟尧那里了解到所有的事,也就不感到意外,说出事前想好的说辞:人就和外面的树一样,都会成长和改变,殿下是皇上第一个孩子,殿下出生那会儿皇上还年轻,这么多年过去了,肯定有所改变。

她拍了拍叶静枫的手背:我们殿下出落得这般可人,谁家有殿下这样的女儿都会捧在手心里,皇上也不例外。

叶静枫脸皮薄,难为情地嗔道:嬷嬷就会哄我开心。

说归说,听了前面那些话,她心里的疑云散去不少。

毕竟不是亲爹,许嬷嬷不敢大意,正色嘱咐她:殿下一定要顺着皇上,殿下已经到了许亲的年纪,顺着皇上才能得一门好亲事。

叶静枫点头应下,默了默,道:嬷嬷,你说母后为什么不来看我呢,是担心惹怒了皇祖母吗?

她嗓音越来越低,很是失落。

皇祖母放话不再见她,她推测许是这个缘故。

许嬷嬷眼眶倏地一红,落下泪来,因为皇后娘娘早就不在了。

作者有话说:

叶静枫:皇上,臣妾只是想要一株绿色虞美人,皇上不会连这么小的请求都拒绝吧?

李霄:……

◎最新评论:

【我纳了闷了,我觉得女主好可爱好漂亮,有种像养暖暖的感觉】

【打卡】

【真的是甜文吗】

可可爱爱小甜饼,希望大大加油更新不要断更哇,我在晋江追连载总被伤得体无完肤。】

【女儿好可怜……这不是甜文我选择把自己吃了】

【男主好可爱】

-完-

第 12 章

◎龙翔凤游◎

有那么一瞬间,许嬷嬷很想说出真相,可先皇后曾留话,要等到叶静枫出降离宫才能将所有的一切告诉她,思及此,选择了沉默。

离开质子宫,知语托着她的手为她引路,叶静枫站定:改道去凤栖宫。

母后不来看她,她就去见母后好了。

话音刚落,一滴水珠落在手背上,似泪水般顺着手背的弧度划出一条水痕,她仰起头,更多的水珠落在脸上,凉到心里。

知语急急道:下雨了,给殿下撑伞。

如兰从曹正手中接过一把红底绘着粉桃的油纸伞来到叶静枫身侧。

知语拿出帕子,为叶静枫擦干脸上的水痕,轻声问道:奴婢看这雨一时半刻停不了,殿下还去吗?

突然涌起的念头就这般被雨水冲散,叶静枫沉声道:回去吧。

一众随侍悄悄松了口气。

知语说得不准,这场晴天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下朝后,李霄换下朝服来到晴澜宫,便见叶静枫环抱双膝缩成一团,窝在秋千上一动不动。

常甸低声将早间的事告诉李霄,李霄眸光暗了暗。

这世间没有几人能如周皇后那般睿智,在全族被灭后,在一个王朝倾覆后,护住自己的孩子。

周家上下也都不简单,自叶家开国打江山时起,周家就是叶家最有力的矛,也是最有力的盾,文武兼修,能人辈出,朝内外兼顾,奈何遇上明嘉帝那样一位昏庸无能又多疑的君主。

以周家之能并非无法自救,却选择至死贯彻信念,应了那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令人惋惜也令人钦佩。

明嘉帝败就败在背信弃义,如果周国公还在,仅凭一个魏王如何能撼动历经三百年的王朝。

李霄扭头使了一个眼色,葛舟尧站在宫院门口高声道:皇上驾到!

叶静枫麻利地松开双腿穿上鞋子,上前见礼:参见父皇。

听闻枫儿今日想见你母后。李霄道:你皇祖母前些年染疾,搬到行宫调养身子,你母后前去侍疾,短期内不会回宫。

原是不在宫中,叶静枫垂眸,她母后一向如此孝顺。

李霄看着蔫巴巴的小公主,想了想道:枫儿想不想出宫?

叶静枫抬头,双眼闪闪发亮:儿臣可以出宫吗?她小时候最喜欢出宫玩了。

朕今日要出宫办一件要事,你若想去,可随朕一起。李霄一本正色。

儿臣想去!叶静枫脱口而出,这真是意外之喜。

李霄弯唇。

*

夜幕降临,一辆拉送瓜果的马车悄然驶出皇宫后门。

叶静枫呐呐道:儿臣怎么觉得这辆马车有点挤,还有一股味道?不似帝王的鸾驾。

假父女头靠在一起,李霄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微服出巡。

他常用此法溜出宫,若是大张旗鼓被人知道还了得。

叶静枫恍然大悟,同样压低嗓音:要不要改称呼,比如黄老爷什么的,儿臣在前朝留下的一本实录上读过,微服出巡都不会用真正的名讳。

李霄唇角抽了抽,他才二十有四,喊黄老爷才要露馅,道:黄老爷这个称呼已经被编进戏文和画本子里,传遍大街小巷,人人都知道了。

这样啊。叶静枫好些年没出去,不知道这件事。

马车停在河边,李霄先一步跳下马车道:枫儿先在车上等着。

叶静枫乖巧应下,不多时,听外面传来熟悉的嗓音:皇上有要事在身,特命奴婢带殿下去夜市逛逛。

小李子?叶静枫挑开车帘,欣喜道。

正是。李霄道:殿下在外面就不要这么叫了,唤奴婢李公子吧。

叶静枫今日会去质子宫,究其原因,是对他起疑了,为谨慎起见,他决定换个身份。

装太监这种事不好被旁人看到,此行没有带宫婢,他伸手将叶静枫扶下马车,给她戴上遮住眉眼的面具。

定睛看去,纯净清澈的双眸被遮掩,朱唇平添了一份妩媚惑人之感。

李霄微微一怔给自己也戴了一张。

称呼都改了,不好再如宫中那般举止,叶静枫抓住他的袖摆跟在他身侧。

前朝鼎盛时期划了一条街作为夜市,不必遵守宵禁,每到夜晚,白日四散全城的小商贩都争抢着聚集在这里。

街口,几个杂耍艺人在卖力地表演。

单独面对小李子,叶静枫不似在皇宫中那般拘谨,摇了摇他的袖子:快说说,都有什么?

李霄一一道来:喷火,顶碗,踩高跷,翻跟头,胸口碎大石。

说话间,一个肩膀上盘着蟒蛇的大胡子异邦人有上前:要摸一下么,只需十文钱。

摸什么?叶静枫低声询问李霄。

大胡子闻言,主动接话:小人肩膀上这条黄金蟒,它能生吞一头活羊,经小人驯服,不会伤人。

李霄担心吓坏叶静枫,正打算将人赶走,只听叶静枫道:那就摸一下?

李霄挑眉,看不出,小瞎子胆子还挺肥。

叶静枫伸出一只手,将黄金蟒从头摸到尾,从尾摸到头,神情像是一只偷腥的小老鼠。

李霄扔给大胡子一块银子,大胡子欢天喜地地道谢。

风中飘来一阵香气,叶静枫道:有炙羊肉。

殿下想吃吗?李霄问道。

叶静枫咬唇点点头。

李霄买了两串,叶静枫拿在手里分了他一串,作为赏赐。

李霄笑着将一碗花生汤推到她手边,叶静枫尝了一口,惊喜道:芝麻花生汤。

看上去比在宫里吃到山珍海味还要欢喜。

李霄勾唇,出门前,他命葛舟尧将叶静枫喜欢的小食列了一份清单。

一路走一路吃,耳边听着鼎沸的喧闹声,叶静枫感到如同亲眼所见一般,唇角始终含着笑意。

她道:我想父皇送一件礼物,你帮我想想要送什么。

父皇近来对她那么好,她想为他做点什么。

送我礼物,李霄咧唇,他的公主很孝顺呢。

他正琢磨着,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那边有人搭台比试琴技,夺得魁首可以得到一盏仕女转鹭灯!

闻言,百姓们纷纷涌向看台看热闹,叶静枫一时不察被一个孩子撞了个踉跄。

小心!李霄用手臂将她护在怀中。

叶静枫双手撑着他的胸口低语:究竟是什么样的灯大家都想看?

去看看就知道了。李霄松开她,引着她向看台走去。

越往前,越拥挤,人群摩肩接踵,免不了磕碰,李霄垂眸将叶静枫的手抓在手里,拉近两人的距离。

叶静枫的手软嫩纤细,柔若无骨,似暖玉般温润,他触不及防地心尖一颤,顿住脚步。

与李霄相比,叶静枫就显得平静多了,被一个太监抓着,没有什么男女大防可言,她疑惑道:怎么不走了?

李霄喉结滚了滚,拉着她穿过人群。

看台一角的桅杆上悬着一盏八角转鹭灯,灯骨以红木所制,灯身的绢纱上绘制了八位身姿婀娜,翩然起舞的仕女,随着灯身的转动好似活过来一般,雅致大气,巧夺天工。

李霄为叶静枫描述了一番,叶静枫道:真美。

李霄眸光闪了闪:依奴婢所见,宫灯也不及此,殿下不若就夺了那盏灯送给皇上吧。

我?我可以吗?叶静枫久不与人接触,做比较,对自己的琴技不是很自信。

李霄笃定道:殿下的琴技当世无人能及,一定可以。

陆续有人登台参与比试,百姓们道出了他们的身份,

看呀,那位美娇娘不是醉月楼的齐娘子吗,齐娘子最擅琴技。

那位以面纱掩面的白衣男子是凌风馆的沈公子,据说有人为了听他弹奏一曲,一掷千金。

……

一个个听完,叶静枫总结了一句,都是远近闻名的大家,不由得心头打鼓,她能赢吗?

李霄捏了捏她的手指,以示鼓励。

第一轮两人一组,既要配合,又要凌驾于对方之上,悠扬婉转的琴音中愣是透出硝烟的气息。

第一轮结束,大家对彼此的实力有了初步的了解,自知技不如人都主动退场,场上只余下三人。

醉月楼的齐娘子,凌风馆的沈公子,以及叶静枫。

经过第一轮的比试,叶静枫找到了自信。

她眼盲,要比旁人多一分专注力,不会被对手打乱节奏。

两人比斗变成了三人角逐,齐娘子甘拜下风中途退场,叶静枫与沈公子的琴音时而缠缠绵绵,时而呈对抗之势,不分高下。

一龙一凤比翼双飞,翱翔天际。

台下的看客听得如痴如醉,沉浸在音律勾勒出的意境中,已经忘了这是一场比试。

李霄意外的游离之外,他从手边的摊子上摸了一粒花生豆,隔空弹在那位沈公子的琴弦上。

铮——琴弦断了。

沈公子清瘦的指骨上弹出一道血痕,他起身面向叶静枫拱手:在下输了。

这……琴弦断的,与琴技无关,叶静枫胜之不武,她柔声道:不若再比试一曲?

运道也是决胜的关键之一。沈公子道:在下运道略逊姑娘一筹,也是输。

看台后的二层竹楼上,一名侍女对叶静婷道:只剩一人,殿下可以下场了。

下什么下!你是聋子吗,那两人的琴技远在本宫之上不说,居然还有完整的龙翔凤游曲,本宫手上只有残谱,如何决胜,你到底是怎么做事的,找了那么两个人!叶静婷气急败坏。

这场比试本是为了给她造势,在民间扬名,笼络民心,让大家牢牢记住大商还有她这么一位才貌双绝的长公主。

现在登台,只会成那两人扬名的踏脚石。

侍女弱弱道:那两人并非是奴婢安排的,奴婢找的是那位齐娘子。

托被突然出现的两匹黑马按在地上碾压,她能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

求作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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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雨会不会是周皇后在天有灵呢qaq】

【沈公子应该是先皇后安排的真未婚夫吧?】

【呱呱呱,留下三声青蛙叫,好想看后续,大大加油更新哇】

【嗯嗯,甜文也不可能100%甜的,大大加油!】

-完-

第 13 章

◎如意郎君◎

这是哪家的小姐,即便带着面具也能看出容姿不俗,以前怎么没见过?

想不到这位小姐年纪轻轻,琴技竟如此了得,在沈公子之上!

……

赞叹声不绝于耳,叶静枫心中欢喜,原来她这么厉害呢,刚才那些人都被她比下去了,还夸她漂亮。

李霄上前接过转鹭灯放进她手里,牵起她的另一只手走出人群。

叶静枫提着灯笼脚步轻快,唇角上扬:父皇会喜欢吧?

会,这是公主特地为皇上赢来的,他一定会喜欢。李霄给予肯定,他的女儿真优秀真孝顺。

沿路折返行至中途,叶静枫道:李公子,我想放天灯。

公主是想许愿吗?李霄问道。

他的女儿居然还有心愿未达成,向老天爷许愿还不如向他这个人间帝王许愿,回头就能满足她。

嗯。叶静枫点点头。

李霄带着她来到卖天灯的摊位前,买了一盏天灯,拿起小贩准备的笔杆问道:公主想许什么愿望?

叶静枫想了想道:就写希望父皇能够为我指一门好亲事,让我早日离开皇宫。

近日父皇对她很好,可她无法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她不指望有人能还她清白,只想早日离开。

咔嚓——

李霄一颗老父亲的心碎了。

什么?他的女儿居然想早点离开他!

小瞎子那么笨,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离开自己谁能保护她?

小瞎子至今还不知道前朝已经亡了,离开皇宫得知真相,该有多痛苦?

最重要的是小瞎子这般乖巧可人,没有人能配得上她!

既然是对自己许下的愿望,便无需拐着弯去求老天爷,李霄沉吟了片刻在纸条上写下:愿朕的公主永远不知道真相,平安喜乐。

两人来到河边,李霄点燃天灯,目送天灯徐徐升起,直至消失在天边,扭头询问叶静枫:公主想找一位什么样的如意郎君可以说来听听吗?

莫不是已经对哪个臭小子暗芳心许了吧,光是想想心口就腾起了一股燥意。

叶静枫想,父皇提及此事的时候,李公公若能从旁说项就再好不过了,直言道:像周家表哥那样的,相貌英俊,温文尔雅,满腹经纶,才思敏捷,幽默风趣,胸怀大义。

李霄眸光黯然,她口中的周家表哥是周国公世子,再好也已经不在人世了。

叶静枫接着又道:尚公主会绝了仕途,我不需要那般优秀的男子,逊色一点也没关系。

他的女儿真善良,李霄郑重道:公主值得最好的人。

叶静枫话锋一转,语速极快:万万不能是明王世子那般粗鄙野蛮,凶神恶煞,恃强凌弱之人。

她从自己对男子有限的认知中,挑选了两个典型作为衡量标准。

粗鄙野蛮。

凶神恶煞。

恃强凌弱。

李霄猝不及防地接连中箭。

他哪里粗鄙野蛮了?他对她凶神恶煞了吗?当年的事是那三个小人主动招惹他,他不该还手吗!

周国公世子固然优秀,他也是当世奇才,与那周国公世子齐名,怎的在他女儿心目中竟有天壤之别,那般不堪!

李霄倍受打击,仿若被抽了魂一般,目光游离,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蓦地,他眸光一凛看向由远至近的不速之客。

这位姑娘仅凭区区两首曲子,就拿走本姑娘花费三千两银子请名家制作的木漆金仕女转鹭灯,未免有些不妥吧?叶静婷一步步来到叶静枫面前站定。

经常行走在外的人很容易分辨出这是找上门的托词,意在先声夺人,压人一头,叶静枫并不知晓,她提着灯笼的手指紧了紧:不是说比试赢了就能得到它吗,还是说需要再付三千两银子?

想要银子的话也不是给不起,她已经决定把灯笼送给父皇,不想还回去。

……这种时候不是要问问对方的目的吗,叶静婷喉头一梗,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只要你把《龙翔凤游曲》的琴谱交出来,无需付银子。

那可不行。叶静枫小嘴一抿:那琴谱是我耗时多年修复的,不能给你!

自己修复的?

叶静婷双眼微眯,将叶静枫从头到脚打量一番,从样貌和声音来推测,这名女子与她年纪相仿,如何能有那等本事,定是信口雌黄。

哼,真不要脸。

我付你银子好了。叶静枫对李霄道:把银子给她,回去补给你。

叶静婷:……

谁稀罕银子,她要的是那张可遇不可求的琴谱!

李*皇帝*霄财大气粗,可不想便宜了叶静婷,对她的伎俩更是看得分明,他道:银子有,不过姑娘命人搭台的时候说得明明白白,只要夺得魁首就能拿到转鹭灯,如今却追着讨银子,莫非设擂是假,实则是想卖灯笼?

叶静婷险些呕出一口老血,这人说的更离谱,她是大商仅存的血脉,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怎会自降身份如此大费周章地卖灯笼?!

她只想拿到琴谱,不想被低贱之人纠缠攀关系,才没有曝出身份。

李霄噙着鄙夷的口吻:我家姑娘不缺银子,你直说卖灯笼就行了,何须拐弯抹角,可既然搭了台,就要守规矩,讲道理,不然的话与行骗有何分别,如果姑娘执意要讨这银子,我们就去官府说道说道。撕下你的脸皮。

你……叶静婷抬手指着他的鼻尖,气得浑身颤抖。

她身侧的侍女上前一步道:放肆!你可知我家主子是何等身份,谁稀罕那点银子,休得无礼!

不要?李霄牵起叶静枫的手:不要就好,我家姑娘不想把琴谱送人,告辞了!

站住!叶静婷不欲再口舌纠缠,道明目的:我想要那张琴谱,条件随你们开,银子,珠宝,或是别的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们。

我家姑娘什么都不需要,只希望你不要再纠缠不休!说完,李霄不再停留,拉着叶静枫离去。

本宫让你们站住!财物行不通,叶静婷不得已道出身份,欲以此施压。

两名男子闪身出现,挡住主仆二人追逐的脚步,陈武抽出腰间佩刀,指着叶静婷,冷声警告:请二位不要再纠缠我家主子了。

侍女见状将叶静婷护在身后:你们是何人……

远远的,叶静枫身形一顿,问道:那人是二公主吧。

自称本宫,年纪与她相仿,刁蛮无理,除了叶静婷,她想不出第二个人。

是她。李霄如实道。

叶静枫寻声用手掌覆上他的面颊,摸到半张冷冰冰的面具,唇角浮出一抹浅笑:幸好你带了面具,她认不出你,往后遇上她,离远一点。

叶静婷时常会打骂宫人,从方才那一遭来判断,这么多年过去,她的性子一点都没有改变,她不想李公公因着维护自己被叶静婷找麻烦。

她一个瞎子,护不住他的。

李霄怔怔地看着眼前柔弱的小姑娘,听着她用温柔的嗓音关心自己,感受着脸上柔软的触感,心跳忽地漏了一拍,干巴巴道:奴婢听殿下的。

李霄将叶静枫送回来时的马车上,道:殿下稍等片刻,皇上很快就会回来。

叶静枫从纤细的手腕上撸下一个翡翠镯子递给他:这是赏你的。

小李子明知叶静婷的身份竟还会为她出头,她领了这份情。

谢殿下赏赐。李霄双手接过。

李霄换上来时穿的锦袍回到马车上,便见叶静枫怀里抱着转鹭灯,背靠着马车内壁睡着了,小脑袋没有支撑,一点一点。

他微微一笑,紧挨着她坐下来,用手掌轻轻揽着她的肩膀,让她的头枕在自己肩头。

月色下,马车缓缓前行,马蹄声清脆响亮。

李霄思绪纷乱,他的公主想要嫁人,可他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出能把她放心托付的人。

没有,没有人!

作者有话说:

求作收

◎最新评论:

【叹气,回头看这里,天灯愿望并没有实现呢qaq】

【好家伙,老父亲】

【皇上一直没发现他说的是他的公主吗,早就默认是他的

【嘿嘿】

【加油】

【按爪】

【老父亲心碎.jpg】

-完-

第 14 章

◎龙阳之癖◎

龙临宫寝殿,李霄双眼发直,盯着旋转的转鹭灯看了许久。

葛舟尧目光在一人一灯之间流转,心中纳闷,这灯虽然好看,但也不算稀奇,请人就能做出来,何至于看这么久,莫非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玄机?

李霄开口询问:朕粗鄙野蛮吗?

葛舟尧一本正色道:皇上何出此言,皇上乃谦谦君子,博识多通。

话问得没头没尾,不过没关系,他是伺候人的,不是给人添堵的,怎么好听怎么说就对了。

李霄再问:朕看起来凶神恶煞吗?

葛舟尧神情恳切:皇上凤表龙姿,气宇轩昂,与凶神恶煞沾不上半点关系。

他已经选择性将李霄率兵杀入皇宫,面若修罗,浴血奋战的样子忘了。

李霄接着问:朕可曾有过恃强凌弱之举?

葛舟尧猛摇头:皇上愿意善待大殿下,足以表明,皇上高风亮节,宽以待人。

给他戴一顶高帽,让他对大殿下更好一些。

李霄沮丧道:那为何叶静枫会说朕粗鄙野蛮,凶神恶煞,恃强凌弱?

葛舟尧浑身一颤,睁圆了老眼,莫不是昨夜出宫之后李霄戏弄大殿下,被大殿下发现,大殿下发脾气了?

他堆出笑脸和稀泥:大殿下将皇上错认成先皇,说的也是先皇,与皇上无关。

事情是李霄做的,污名就让先皇去背吧。

她说的不是她父皇,是明王世子。李霄面无表情。

葛舟尧:……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是什么样的情形致使叶静枫隔着一个假身份扯到本尊身上去。

他扑通一声跪下:皇上,大殿下只是对您还不了解,请皇上恕罪。

听到葛舟尧的话,李霄心里舒服了些,又道:叶静枫还说,想要朕为她指婚,早日离宫,朕对她不好吗?

葛舟尧眼珠子一转:皇上对大殿下自是没得说,只是大殿下已经到了婚配的年纪,嫁得好不好关乎一辈子,有这样的想法也很正常,并非是对皇上不满。

此话不无道理,为长姐物色夫婿时,全家人也是慎之又慎,李霄目光悠远,自言自语:由谁来当她的驸马比较合适呢?

葛舟尧至今不知先皇后给叶静枫的亲事做了怎样的安排,不敢乱说,没有接话。

李霄道:去把锦衣卫指挥使找来。

这是不追究了,葛舟尧用袖摆沾了沾额头上渗出的冷汗,站起身。

锦衣卫指挥使朱正豪得讯赶到龙临宫。

李霄下令:将京中排得上名号的青年才俊的家世,外貌,品行,做成一本册子送过来。

顿了顿,补充:要未婚的。

朱正豪领命退出门外,听到后面那句猛地一个踉跄。

他本以为李霄意在为朝中招揽人才,可有能之才婚配与否重要吗,听上去与早前朝中官员递到宫里的那本选秀的册子异曲同工,唯一的区别在于将所有适婚的贵女换成所有适婚的青年才俊。

莫非李霄至今不肯纳妃是因为有龙阳之癖?

李霄是李家独子,若无子嗣,岂不是不等坐稳江山就要拱手送人?

朱正豪的动作很快,十日后,李霄的桌面上多了一本厚厚的册子。

他初步塞选了一遍,将打算走仕途的去掉,自己无法确保封口的去掉,门风不正的去掉,与叶静枫要求不符的去掉,再来是容貌与叶静枫不匹配的去掉。

然后,只剩下一人。

他指着一张小像质问朱正豪:你就是这么办事的?戴着面纱如何能判断出他相貌如何?

朱正豪道:那是凌风馆的主子沈劫,终日以面纱掩面,无人窥见其真容,他身边有很多人跟随,微臣难得找到他落单的机会,他似乎身手不俗,没能得手,凌风馆为天下文人雅士提供畅谈之所,想来他本人的才识不会太差,性情和善,广结友人,琴技尤为出色,从眉眼来推测,容貌必然不凡,微臣以为,不该落下此人。

凌风馆,沈姓,戴面纱。

李霄对他有印象,那不就是与叶静枫同台比试的白衣男子。

据掌握到的情报,他出身书香门第,家世清白,门风清正,在多地开设凌风馆,行商贾之道,远离官场,除去容貌这一点,其他的条件都很符合。

李霄冷哼一声:关于此人的情报都是从旁了解到的,许是故意为之,品行究竟如何难以定论,连容貌都不敢示人,要么是面目丑陋,要么是为了隐藏见不得光的丑事,让朕如何放心将公主托付于他!

说完,将书页一翻,到底了。

……

朱正豪恍然大悟:皇上是想给叶静婷指婚吗?

鲁国公一直想把叶静婷送进宫,他多次联合前朝旧臣与李霄做对,若是让他得逞,把手伸到后宫,岂不是要骑到李霄头上,可若李霄不肯,他必会扯前朝的大旗逼迫李霄就范,先发制人,给叶静婷指婚可破此局,真是高明。

李霄冷脸:她还不值得朕如此费心。

他从未把那个前朝孤女放在眼里,只他初登大宝,朝纲未稳,不欲在此时横生枝节。

出了龙临宫,李霄直奔晴澜宫。

宫外一行让叶静枫信心大增,得到了新的感悟,近日弹奏的琴曲都很欢快,脸上的笑容也多了。

李霄在她正对面坐下来,静静地凝望着她,心中暗道,朕该拿你怎么办,总不能让你当一辈子老姑娘。

曲罢,叶静枫询问知语:你觉得父皇会喜欢这首曲子吗?

不能光指望着老天爷,自己也要努力。

知语看了一眼李霄,回道:皇上一定会喜欢的。

叶静枫再道:父皇好些日子不来看我,你让常甸向御书房的李公公打听一下,父皇近日政务是否顺遂,能不能找机会把父皇请来。

李霄含笑。

傻姑娘,他每日都会来。

*

逢重大节日,宫中会设宴犒赏臣子,可携带亲眷一起参加,热闹非凡。

最近的节日是中秋,中秋也是叶静枫十六岁生辰。

早膳额外的丰盛,还多了一碗长寿面。

面里加了一颗寓意平平安安的鸭蛋和一颗寓意团团圆圆的鸡蛋,面细如丝,一整碗只有一根。

吃的时候要挑高,不能从中咬断,还要一口气吃完,寓意着长寿。

叶静枫鼓着腮帮子,滋溜滋溜地吃完,生辰也就这般过去了。

偌大的皇宫里没有人关心她,不会来给她庆生。

喵——

叶静枫偏头: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知语和如兰异口同声:没有呀。

喵——

声音很近了,叶静枫眸光闪烁。

手中多了一团毛茸茸软绵绵的触感。

她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欣喜道:哪里来的猫咪。

李霄开口:这是朕送给枫儿的生辰礼,枫儿可喜欢?

喜欢。叶静枫点点头:多谢父皇。

以后要多一个小家伙陪伴她了。

朕还有要事在身,晚些时候再来看你。李霄柔声道。

恭送父皇。叶静枫没有当真,即便父皇就有心,今日也是分身乏术。

李霄走向门外,身后传来叶静枫愉悦的嗓音:你们快给我说说,它长什么样啊?

知语道:毛是纯白色的,眼睛像蓝宝石一样。

如兰补充:看上去还是只小奶猫。

那快去准备些羊乳。叶静枫催促道。

……

李霄露出笑容。

马车陆续而至,葛舟尧守在宫门口安置宾客,他呐呐道:今年怎么这么多人啊?

后宫无妃,各家把未出阁的女眷都带上,想要借此入李霄的眼无可厚非。

正值王朝更替,新君势必要培养自己的人手,带上优秀的年轻后辈也可以理解。

为何连京中有名的纨绔子弟也都来了,还一水儿的好颜色?

朱正豪清咳一声:可能是为了混个脸熟?

先前制作那本册子的时候,他误解了李霄的用意,着重选了些相貌出众的,消息透出去,多了些不可控的谣言。

作者有话说:

求作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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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评论:

【这个名字里带劫,一场浩劫啊。。。不会是周表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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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凌风馆是象姑馆?古代出卖琴艺的地方很难想象可以尚公主啊。】

【男主都24了,和女主相比真是老男人啊,不过他还蛮可爱的,没有一般老男人的臭毛病。大大加油更新呀。】

【皇上风评被害】

【沈劫不会是周世子吧?】

【加油】

【啊,没有了,等更,作者写的好好啊,我明明不喜欢男主比女主大很多的文这本竟然看进去了还觉得好甜】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一水儿的好颜色】

-完-

第 15 章

◎殿前献艺◎

开宴的时辰还未到,等候的功夫,提前赶到的官员及其亲眷被允许前往御花园游园。

一圈逛下来,叶静婷对身旁的一众贵女道:走,随本宫去寝宫歇歇脚。

贵女中不乏想要入宫为妃,听闻可以去后宫走一遭,欣然应下。

行至中途,一名大内侍卫走上前:长公主殿下,诸位小姐,前面是后宫主子们的寝宫,不可擅闯。

叶静婷眸光一凛,口吻凌厉:大胆,居然胆敢挡本宫的路,本宫是要回本宫自己的寝宫歇脚!

她怒气冲冲地走上前,一巴掌扇在侍卫脸上:滚开!

说着,不管不顾地往前走。

一众贵女面面相觑,顿了顿,跟上她的步子。

这位前朝公主或早或晚会入主中宫,自己若能入宫,免不了要在她手底下讨生活,还是顺着她为好。

临近晴澜宫,朱正豪身着飞鱼服,腰间别着佩刀,一步步来到叶静婷面前站定:宫中已为诸位准备了雅轩阁作为歇脚之处,还请诸位移步。

他身后,一整队的锦衣卫站成一排,筑成人墙。

叶静婷扬起手掌,朱正豪面不改色:臣奉命守卫皇宫,殿下若是无故对臣动手,臣定会禀明皇上裁断。

他是朝廷命官,不是任人欺凌的无名小卒,这一巴掌下去便是触犯了朝廷例律,要受到处罚,皇亲国戚也不例外。

平宣侯之女苏洮洮上前抓住叶静婷的手腕,劝阻道:殿下,时辰不早了,马上就开宴了,我们快点过去吧。

强闯后宫,事情闹大了,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叶静婷狠狠地将她甩开,顺势放下手臂,幽幽道:寝宫闲置着,歇歇脚又何妨,莫不是里面住了什么人?

朱正豪绷着脸:殿下逾越了。

叶静婷遥遥看了一眼晴澜宫门头上悬着的灯笼,冷哼一声,携一众贵女离去。

新料子赏赐的对象没能查明,据宫中的眼线回报,李霄曾在晴澜宫用膳,晴澜宫周围被禁止靠近,她怀疑赏赐的对象就住在晴澜宫里。

今日这一行证实了她的猜测,早前几次进宫都没人拦着,这一次竟连锦衣卫指挥使都出动了。

真是可恶,李霄居然用她的寝宫养女人,拿她的东西赏赐女人,待她当上皇后,定要狠狠地收拾那个贱婢,加倍讨回。

*

中秋宫宴的特别之处在于一边赏月一边享受美酒佳肴,地点设在金霞殿外的空地上。

夜幕降临,上千盏精致华丽的宫灯陆续被点燃,灯火璀璨,宛若天上的星河,美不胜收。

酒菜上桌,人齐了,李霄登上主位,俯视全场:开宴。

葛舟尧扯着嗓子:皇上有旨,开——宴——

乐师们开始演奏,悦耳动听的旋律传遍每个角落,二十多位婀娜多姿的舞姬踏上红毯来到人前翩然起舞。

一曲罢,舞姬们退场,吏部尚书和大理寺卿起身:皇上,小女(我儿)……

与此同时,他们口中的小女和我儿踏上红毯。

两两相对,五分尴尬,五分不愿退让的坚持,机会难得,谁不想在新君面前露个脸。

李霄道:一个一个说。

吏部尚书拱手:启禀皇上,小女自小在画技上颇有天赋,今日良辰美景,花好月圆,有些感悟,愿为皇上献画一幅。

大理寺卿拱手:启禀皇上,我儿亦擅此技,愿为皇上献上一幅。

李霄没有错过,还有几位官员及其子女慢了一步,起身又坐下了。

这般一个个献艺,怕是到天亮都排不完。

他对葛舟尧吩咐几句,葛舟尧扬声道:皇上有话,在场凡擅长丹青墨宝都上前来进行比试,皇上会亲自评选,优胜者有厚赏。

话音落下,大家都高兴了,即便不能夺得魁首,能在皇上面前混个脸熟也好。

男男女女合计五十多个一起走上红毯。

葛舟尧命人搬来五张长几,另附文房四宝。

这是宫宴不是考场,众人都很有分寸,一盏茶过去,题诗作赋的都完成了,半柱香过去,作画的都停笔了。

底下的人想展示自己,李霄初到京都,又何尝不想借此机会认认脸,日后选拔人才的时候能够心中有数。

他依次看过去流露出满意的神情,工部尚书之子的诗很有灵气,骠骑将军之子的字写得气势磅礴,吏部尚书之女的嫦娥奔月图十分应景,此外,从字里行间能看出,另有几位青年才俊都是可造之才,分别给予了赏赐。

谁都知道,献艺是表面的,献人才是真正的目的,在众人看来,吏部尚书之女这是入了新君的眼,隐隐投去或是艳羡或是嫉恨的目光。

殿阁学士之女上前:皇上,民女自小习舞,愿为皇上献舞一支。

她容貌瑰丽,身姿窈窕,步履轻盈,行走间,给人一股轻灵之感,一看便知功底不俗。

准。李霄应下。

不出所料,她的舞技不输给宫廷舞姬,令人赏心悦目。

李霄大手一挥:赏。

随之,陆续有人上前献艺,他一一应允,赏赐丰厚,君臣尽欢,其乐融融。

叶静婷端着长公主的姿态,不好如那些小姐一般自荐,看在眼里,暗暗生恨,她寻了个空子,嗓音清脆响亮:皇上,中秋佳节,举国同庆,为何不让住在晴澜宫里的那位娘娘一起参宴?

李霄说什么初登大宝,忙于政务,暂时没有纳妃的打算,原来只是托词,把人偷偷藏在后宫里,今日,她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挑破这件事,只要李霄松了口,同意选秀,她便能早日入主中宫。

声音传开,所有人停下手上的动作,面露惊诧,看向上首。

后宫已经有人了?

李霄沉下脸,目光一寸寸结冰,似要将人冻住:不知长公主从何处听来的传言。

她这是托词,还是已经发现了叶静枫?

叶静婷道:这可不是听来的,本宫与几位小姐今日亲眼所见,晴澜宫掌了灯,还有人守着。

她环扫几位同行的贵女,定睛苏洮洮。

苏洮洮缓缓起身,面露难色,一颗心仿佛架在火上烘烤,她既不想惹新君不快,也不敢得罪前朝公主,吞吞吐吐:民女确有看到晴澜宫掌了灯……

原来没有发现,李霄沉了一口气:晴澜宫里的确住了人,不过并非是朕的妃子。

叶静婷在心中怒吼:骗人,不是妃子,为何要遮遮掩掩,为何会把所有的新料子赏赐给她!

心里这么想着,却不敢当面直言,说出来便是间接承认了她在宫里安插了眼线。

她质问道:住在寝宫里,不是宫妃,会是何人?

朕的后宫里住了何人需要知会长公主吗?李霄嗓音透出火气。

当下李家掌权,撕破脸吃亏的只会是叶静婷,鲁国公起身打圆场:皇上误会了,殿下只是关心皇上,皇上登基一年有余,不曾选秀纳妃绵延子嗣,殿下盼着有人能为皇上分忧,为皇上诞下龙嗣,延续血脉,稳固江山社稷,一时有些心急,还请皇上恕罪。

各家亲眷都在场,李霄不欲将此事闹大,扫了兴致,没有继续追究,道:把月饼呈上来。

御厨们下了功夫,把月饼做得精致,饼皮上图案各异,有玉兔,月桂,祥云……口味也有很多种,像是莲蓉,黑芝麻,红枣,桂花……

众人面上夸口不绝,心里却还在为刚才的事犯嘀咕。

李家其他人都不在皇城,住在后宫寝宫,享受着主子的待遇,又不是娘娘,莫不是传言是真的,皇上命锦衣卫寻了男人藏在宫里?

皇上,草民等人愿献艺,为皇上助兴。以承安伯之子郭弘乐为首的一众京中纨绔走上前。

有人拿着萧,有人抱着二胡,有人托着琴,有人背着鼓,有人抓着两只铜铃,更多的手握一把折扇。

一个个相貌出众,混在人群中能被人一眼分辨出来那种。

这是吹拉弹唱加伴舞一条龙,一眼看去便知,与那些别有用心的不同,当真是为了助兴,李霄被勾起了兴致:准。

整个晚上都不见他面上有太大起伏,唯独对这些人另眼相待,众人越发笃定心中的猜测。

嘟——吹箫的那人一张口跑音了。

他面上讪讪,旁人都说,他不学无术,空有一张脸,他自己也是那么想的。

郭弘乐对众人致歉:刚才的不算,是试音,现在开始。

他站在一众临时凑在一起的乐师面前,打了一个手势。

咚——

哔哔——

当当当——

奇怪的混合音顿时传遍全场,余下的人展开折扇开始群魔乱舞。

单个出丑不如一起上,反正他们也比不过前头那些天之骄子。

李霄:???

全场:???

当然了,也不是所有人都是混子,抚琴的那个还是有些真本事的,不过他仅凭一己之力拯救不了这么多猪队友,以及被家中胁迫的假队友。

跳舞的人之中也有出色的,那人长相阴柔,肤色雪白,身着一袭轻飘飘的红色舞衣,妩媚妖娆,下腰,一字马,接连转体,来到李霄面前。

远远的,叶静枫道:听起来好热闹,好有趣,在表演什么?

知语干巴巴道:奴婢看到有一名男子跌进皇上怀里了。

叶静枫怔愣,每年跌进父皇怀里的妃子不下几十个,第一次听说有男子。

作者有话说:

每天就为了能看到大家欢乐的评论,我真的是想到头发秃了,产量低,望理解。

求作收。

感谢在2021-11-28 18:10:23~2021-11-29 22:50: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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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更文,我怎么买文,我不买文,怎么会有营养液,你说咋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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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命呀,笑死了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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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喜欢的,男主和女主都很有趣】

【真的是,这公主有没有脑??】

【美男计get】

【按爪】

【第一次追连载文,今天刷新了好多次

想知道男主好龙阳的谣言啥时候能澄清哇】

-完-

第 16 章

◎指婚◎

啊~~~郭弘乐俊俏的脸上神情惆怅,举起纸扇,放开歌喉: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星辰又闪又亮……

哈哈哈哈哈……众人绷不住放声大笑。

魔音穿耳,李霄身前甩袖舞扇的红衣公子被惊得闪了腰向李霄倒去,李霄抬手托了他一把。

承安伯喝进嘴里的酒一口喷出去。

他就这么一个嫡子,盼着他能有出息,听闻皇上命锦衣卫调查京中青年才俊,欲为朝廷吸纳人才,他儿子没有出众的才华,幸得一副好容貌,就想借此机会让儿子露个脸,将来袭承爵位能够顺遂。

他一直知道他儿子不着调,但没想到会这么不着调,这可是在御前啊。

搅合了宫宴,触怒皇上,怕是不能善了了。

表演结束,全场鸦雀无声。

虽说鲁国公一系和一些自视甚高的前朝旧臣打着自己的小算盘经常在朝堂上与李霄做对,可这天下到底是姓李,谁也不敢做得太过火,而这些不学无术的废物是在上赶子找死。

李霄站起身看向承安伯:令郎有心了。

这些人以郭弘乐为首,定是他牵头促成。

承安伯双腿打颤,脸色惨白,在他看来,李霄是在指责他教子无方。

他正打算上前请罪,只听李霄笑着道:这个表演很有趣,都有赏。

为搏自己一笑,居然准备了如此别具一格的表演,真是难得。

郭弘乐面容有一瞬间的扭曲,他与几位友人担心被好男风的新君看上,特意搞了这么一出,身为京城第一风流公子的他更是舍下脸面,编了一首乱七八糟的歌,配上跑调的嗓子,怎么还是没能躲过去?

他宁可被降罪,也不愿得赏赐……

李霄没有发作,众人向郭弘乐投去意味深长的目光,这都能容忍,定是相中了他的好颜色。

李霄浑然不觉,一场宫宴会坐实了他好男风的传言。

葛舟尧得其吩咐,扬声道:皇上龙心大悦,为诸位也准备了一个节目。

话音落下,千盏宫灯熄了大半,周遭顿时陷入一片昏暗,只能看到朦胧的身影。

与此同时,众人注意到,膳席尽头,灯火阑珊处,不知何时搭了一个台子,台子上立着一扇素白的屏风,屏风上映出一个琴台的剪影,一位身姿窈窕的女子在琴台前缓缓落座,一双素手抚上琴弦,登时传出轻缓悠扬的琴声。

高台四周依次点亮了十六盏落地宫灯,每盏宫灯旁边有一位外披透明纱衣,内着粉色裹胸,手臂上缠绕着黄色薄纱罗披帛的舞姬,舞姿摇曳。

她们并非事前做过演练,凭借自身对曲境的感悟,扭动身体,摆出各种姿势,宛若天上的仙女。

琴声似水浪般起起伏伏,时而轻柔舒缓,时而活泼欢快,众人沉浸在曲境中,仿佛置身云间的仙宫。

啪啪啪——琴声止,烛火熄,众人回过神来自发地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屏风后,叶静枫睁大水眸,眸光忽闪,这是成功了吗?

她本想为父皇弹奏近日修复的残谱《仙宫乐》,常甸提议在宫宴上献曲,得到了父皇的应允。

究竟能不能成功她不敢肯定,生怕搞砸了宫宴,沦为笑柄,被父皇降罪。

嘭——夜空中接连炸开绚丽的烟火,众人被夺去了目光。

借着月光,李霄来到高台上,对叶静枫道:这烟花是朕为你庆生准备的,喜欢吗?

叶静枫抬头,双眸映着烟火的光芒,听着炸裂声,在脑海中勾勒出一副美轮美奂的景象,唇角上扬。

儿时每到生辰,父皇身边的宫人会送来一件首饰作为生辰礼,只此而已,还是第一次这般隆重,她欣喜道:儿臣喜欢,多谢父皇。

李霄看着被月华笼罩着的姝色女子,微微失神,心底突然涌出了一个念头,想把她永远留在身边。

烟花落幕,千盏宫灯重新被点亮,众人不由自主地看向高台处,想一窥那位神仙妙手的宫廷乐师的真容,发现那里空空荡荡,忆及方才那一幕,仿佛只是一场游历仙宫的梦境。

叶静婷目光依次划过一众宫廷乐师,她手上只有《仙宫乐》的残谱,若是能拿到方才那位乐师手中的琴谱,她便能在民间扬名。

回到晴澜宫,知语将一个食盒放在桌上,取出一盘月饼,道:皇上说殿下的曲子很好听,特命御膳房做了月饼赏赐给殿下,十六块月饼,十六种口味,殿下喜欢什么口味告诉奴婢……

不用了,我都想尝尝。

十六这个数量不是巧合,是为了给她庆生,她要全部吃掉。

叶静枫摸到装月饼的盘子,拉到自己面前,随手拿起一块,一口含住,是咸蛋黄莲蓉陷,眯起双眼,好好吃。

*

翌日,李霄再次对着吊在寝殿里的仕女转鹭灯出神。

葛舟尧这回知道了,李霄这是有心事,并非是这盏灯有什么玄妙之处。

果不其然,李霄凝眉道:朕想过了,朕的公主这般好,这天下没有人能配得上她。

皇上说的是。葛舟尧点头,他也觉得他们家大殿下是全天下最好的姑娘,绝色倾城,温柔可人,善解人意,琴艺超凡。

李霄继续道:也没有人能保护好她,除了朕。

皇上说的是。葛舟尧再次点头,眼下只有李霄能唬住大殿下,把她哄得开开心心。

李霄郑重其事:所以,嫁给朕才能保她一生平安喜乐。

葛舟尧浑身一震,目瞪口呆,李霄扮演着先皇的身份,一口一个朕的公主,居然怀着这种心思,大殿下已经有婚约了啊!

他弱弱道:大殿下有眼疾,不堪为妃。

天下美人何其多,想要通过选秀,从头发丝到脚底板都有要求,身有缺陷,连宫门都进不来。

无妨,朕不在意。李霄忆起傻乎乎被他骗的姑娘眉眼含笑。

揭叶静枫的短处无用,葛舟尧硬着头皮说起李霄的不是:皇上先前不是说,大殿下认为您粗鄙野蛮,凶神恶煞,恃强凌弱……

直白的说,就是你喜欢大殿下,可大殿下不喜欢你!

李霄挑眉:你不是说朕乃谦谦君子,博识多通,凤表龙姿,气宇轩昂,高风亮节,宽以待人,她只是不了解朕才会误解,难道是在哄骗朕?

葛舟尧傻了眼:……

李霄居然把他随口拍马屁的话记得分毫不差,现在收回来行不行?

当然不行,收回来就是欺君之罪,脑袋搬家。

他眉头一拢,举起一只手:皇上可别拿老奴说笑了,老奴说得句句属实,天地可见!

李霄露出笑容:既是如此,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由他亲自守护小瞎子就不必再担心了。

念头一起,心跳骤然加快了几分,他挺直脊背:朕现在就把这件事告诉她。

人离开视线,葛舟尧扑通一声跪下:老奴愧对皇后娘娘。

他这是间接害了叶静枫,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挽回的余地。

*

晴澜宫,叶静枫窝在微微摆动的秋千上,掌心里团着蓝眼睛的白团子。

耳朵尖,下巴,小短腿,小爪子,肉垫……依次摸过去,不自觉露出笑容。

皇上驾到——

听到常甸的声音,她将小奶猫交给如兰,起前相迎:儿臣参见父皇。

李霄看到她脸上的笑容,对比初识的那段日子,心道,她这是喜欢上自己了吧,而不是明嘉帝。

假父女坐下来,李霄道:你年纪已经不小了,父皇打算为你指一门亲事。

叶静枫心底一瞬间掀起了波澜,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不知父皇给她选了一位什么样的驸马,对方会不会嫌弃她眼盲。

李霄接着道:朕仔细考量了一下,觉得明王世子最合适,他与你外家表哥齐名,乃当世不可多得的人才,文武双全,相貌堂堂,才思敏捷,谦逊有礼……

他想以自己的身份迎娶叶静枫,她对他不了解,他就亲口告诉她好了。

叶静枫袖摆下的手攥成拳,眼底的光亮慢慢褪去,即便父皇说得再好又如何,她已经亲眼所见。

对于这样的结果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身为公主不过是皇族的棋子,有几人能够凭自己的心意嫁给如意郎君,何况她只是一个不能自理的瞎子,不能指望她出嫁后还有利用价值。

父皇并非是与她商议,只是把决定好的事知会她,若她说出自己的想法推拒,不会使他改变主意,只会激怒他,遭到厌弃。

不如顺着他,出降的时候让他多给自己一份体面,让李家人觉得她受宠,不敢轻视她。

思及此,她打断李霄的话,抿出笑容:儿臣……都听父皇的。

李霄凝眉,他天天看着叶静枫,岂会分辨不出她的笑容是假。

小瞎子对着他这个身份肯定不会说实话,他交代完,匆匆离去。

出了门,他放轻脚步回到殿内,只见叶静枫憋着小嘴,吩咐知语:带我去见许嬷嬷。

来到质子宫,进了寝房,屏退左右,叶静枫扑进许嬷嬷怀里,眼泪决堤而出:嬷嬷,原来父皇对我这么好,是一早就做好打算,让我嫁给蛮横粗鲁的明王世子,让明王一家误以为我受宠。

许嬷嬷看着尾随她而来的李*明王世子*霄:……

李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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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hhhhhhh终于完成了老父亲心态到大尾巴狼心态的转变,可喜可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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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 17 章

◎见色起意◎

帝王指婚,哪怕是乱点鸳鸯谱说的也都是好听话,能把一个不学无术的混球夸成惊才绝绝的状元郎,能把一个心思歹毒的丑妇夸成贤良淑德的美人,听上去让人觉得是才子佳人,天赐良缘。

李霄自卖自夸的话,叶静枫一个字都不信,哭得伤心欲绝。

换成谁都好,为何偏偏会是她最讨厌的那个人!

许嬷嬷眼睛瞧着李霄,顺了顺叶静枫的背,问道:殿下是说皇上给殿下和明王世子指婚?

天呐,新君居然对她家殿下起了那种心思,她早该想到,若非是见色起意,他为何要善待一个对皇权有威胁的前朝公主。

哼,终于露出真面目了吗!

嗯。叶静枫松开她,抹干眼泪,噙着哭腔:当初,明王世子把其他三位藩王世子打得可惨了,连齐王世子那般斯斯文文的病秧子都没放过,乃我亲眼所见,我嫁给他,他会不会打我?

明王世子将来会袭承王位镇守藩地,嫁给他便要随他去藩地,与和亲无异。

藩地与京城相距甚远,就算受欺负,也没人给她撑腰。

李霄扶额,齐王世子骚主意最多,坏的很,因为他看起来斯文,身子单薄就该放过他吗?

他打的都是该打之人,怎会欺负一个小瞎子。

许嬷嬷不知当年的隐情,只能和稀泥:对于习武之人,动动拳脚功夫很平常,明王封地位处边塞,为守护大商的江山,连年征战,听闻明王世子十四岁便上阵杀敌,十六岁成为一军统帅,屡立奇功,名扬天下,身手自是不俗,出手难免重了些,不过,世子到底是出身王侯,通晓礼义廉耻,断然不会是那等欺凌弱女子的畜生。

李霄冷眼,这老货是在拐着弯点他。

可我还是不想嫁给他,他也不会想要一个没用的瞎子当世子妃,未来的王妃,被人耻笑。叶静枫抽抽嗒嗒。

明王需要一位有能力的主母打理后宅,无后顾之忧,她已经预见到自己会成为有名无实的主母,任由妾室欺到头上,无可奈何。

许嬷嬷心疼道:殿下莫要自轻,殿下这般好的姑娘,谁都会喜欢。

旋即问道:殿下想要一位什么样的驸马?

面对许嬷嬷,叶静枫说得很直白:我想要一位温柔体贴的驸马,不会嫌弃我,不会纳妾,和我一起住在公主府,过安稳的日子。

吐完了心中的不快,心愿也说出来了,她觉得心里舒服多了,握着许嬷嬷的手道:我知道,父皇已经做了决定,容不得我选择,等到了封地,我便求世子找一处远离王府的宅子安置你我,他想纳多少个妾室,我不会干涉。

李霄:……

人还没过门,就打算跑了。

许嬷嬷对此没有发表看法,叶静枫的未来如何全然掌控在李霄手里,待叶静枫离开后,她双手撑着床沿向李霄见礼:老奴参见皇上。

免礼。李霄是得了许嬷嬷的暗示留下来的,他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恳请皇上放殿下出宫。许嬷嬷道:皇上也看到了,殿下对皇上毫无威胁,只求安度一生。

李霄双眼微眯:离开皇宫,她便会知晓一切,只有留下来,朕才能保她一生无忧。

那些事总不能瞒她一辈子,早晚会被她察觉,先前不说,只因困在这方寸之地,不想她徒增忧思。许嬷嬷道。

如何不能瞒她一辈子,朕可以!李霄郑重道。

他可以让叶静枫一辈子当一个养尊处优的公主,不是什么亡国遗孤。

许嬷嬷问道:皇上是想将殿下一辈子囚禁在宫里吗?

李霄眉心一拧,他讨厌这个字眼:朕要让她当朕的妃子,何来囚禁之说,迄今为止,朕从未限制她出行。

许嬷嬷愁眉不展:皇上初登大宝,许是还不了解这后宫之事,等到皇上选秀纳妃,宫里的主子多了,除非如前朝那般将殿下囚在这间院子里,否则总有人会让她知道。

人一多,免不了争风吃醋,必会有人对她这位瞎眼的前朝公主看不过眼。

短暂的沉默后,李霄道:前朝如何朕不知道,但朕的后宫只能由朕做主,朕不会拘着她,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

皇上这是何苦呢,天下美人何其多,何必为殿下花费那么多心思,让殿下出宫,便可省去那些麻烦。

前朝时见了太多的阴私,无论周皇后给叶静枫安排的那桩亲事能不能成,许嬷嬷都觉得不该让叶静枫留在宫里与其他妃嫔过着明争暗斗的日子。

如叶静枫所说,许一个自己能做主的人家,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

李霄脸色一沉,恼怒道:朕将你留下,是念及你是她的奶嬷嬷,与她相伴多年的份上,朕要怎么做,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守好你的本分!

说完,他跨出门槛。

什么叫天下美人何其多,这是在讽刺他的所作所为都是因为贪图叶静枫的美色,打着金屋藏娇的主意!

虽然叶静枫的确很美……

如果不想继续隐瞒下去,倒是有很多人选可以托付,李霄心底徒然涌出一股燥意。

没走几步,葛舟尧迎面而来:皇上,锦衣卫指挥使有要事禀报,人在御书房外候着。

李霄眸光一凛,加快脚步。

所谓的要事,多半不是好事。

*

御书房,朱正豪道:皇上,臣收到消息,柳大人巡视河坝的时候,河坝损毁,柳大人落入水中失踪了。

他口中的柳大人是被李霄派去赈灾以及监督灾后重建的钦差,柳成济。

李霄睁大双眼,一拳砸在案板上:河坝为何会损毁,人为何会失踪,朕不是命你差人暗中保护他!

人选是他力排众议定下的,到头来,工程毁了不说,人还搭进去,今后他再想安排人手的时候,阻碍会更多。

朱正豪单膝跪地:听派去的人说,地方官多有懈怠,柳大人不得已亲自去监工,平日都无事,毫无预兆,突然就崩塌了一块,派去的人当时就跳下去救人,没有找到,河坝损毁的原因还在调查。

李霄闭了闭眼,既是柳成济亲自监工,他对河坝的情况一定很了解,河坝会损毁,人为的可能性很高,他冷声吩咐:一定要把人找到。

李霄这里得了一手消息,八日后,下头的折子递到朝堂上。

鲁国公叹息了一声:柳大人到底是年轻,经验不足,急功近利,水还没有退干净,就急着动工,到头来把自己的命搭进去,皇上,您看,修复河坝之事刻不容缓,当务之急应该让王大人即刻动身。

年轻,经验不足,急功近利,说的是柳成济,却似三个巴掌打在李霄的脸上。

他口中的王大人便是他早前推举的那位前朝旧臣。

李霄眼神冰冷:鲁国公能够确保王大人一定能够胜任此事吗?

那是自然。鲁国公扬着脖子,胸有成竹:皇上有所不知,王大人经验丰富,之前经手的差事从未出过岔子。

臣附议。以工部尚书为首的几位前朝旧臣上前。

李霄目光噙着审视的意味依次划过这些人,有人气定神闲,有人缩着脑袋,都没有退让。

他扭头看向葛舟尧,葛舟尧清了清嗓子,道:皇上,柳大人在殿外求见!

人回来了?

怎么可能!

众人面露惊诧。

李霄道:宣。

葛舟尧扬声:皇上有令,宣柳大人进殿——

柳成济得令进入殿内,鲁国公瞥见他脸上的刮伤,笑着道:这是回来领罪了吗,能回来就好。

人回来了又如何,差事没有办成,李霄这一次输了。

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刚刚登基就一意孤行,不把他们这些前朝旧臣放在眼里,异想天开,是该吃点教训。

柳成济目不斜视径直走到前方,面上上首跪地:臣有负皇恩,没能完成差事,请皇上责罚。

李霄沉声:因何之故?

柳成济愤然道:一因地方官不作为,推脱阻挠;二因有人炸毁河堤,意图谋害臣的性命。

被鲁国公等推举的王延鄙夷道:据本官所知,孙县令为国为民,尽职尽责,乃是不可多得的父母官,本官奉命前去治水时,孙县令鼎力配合,怎么到了柳大人口中,却是截然相反呢?

鲁国公拱手:皇上明鉴,柳大人失职已是罪过,居然妄图污蔑同袍脱罪,品行恶劣,令人发指,恳请皇上严惩,革除其官职,以儆效尤。

臣附议。鲁国公的应声虫们力挺。

柳成济斜了王延一眼,回转上首:皇上,臣所言非虚,臣已拿到确凿证据,炸毁河堤谋害臣的性命,正是孙县令派人所为,此外,三年前王大人曾与孙县令合谋炸毁河坝,随后领命前去赈灾,侵吞赈灾银两。

王延脸色骤变,双眼一瞪:你血口喷人!

柳成济冷哼:本官将证据交给锦衣卫,经审讯,孙县令已经招供了。

这……不可能。王延双腿一软,摊跪在地。

守在殿内的大内侍卫得李霄吩咐,将其拖出殿外。

李霄目光环扫大殿,方才气焰嚣张的一干人等皆垂着脑袋装死,他朗声道:王大人在任多年,也不知这种事是初犯,还是惯犯,若是惯犯,受害的便不只是柳大人和这一县的百姓,一定要彻查清楚。

经验确实丰富,贪腐的经验丰富。

随之,定睛鲁国公:这一次朕就不追究连带之责,望诸位爱卿下一次推举人选的时候,把眼睛擦亮了。

鲁国公挥出的巴掌打在自己脸上,还翻了倍,脸色铁青。

一个赈灾的钦差居然会去调查前朝旧事,是他小看了李霄。

李霄转向柳成济:柳大人功大于过,官进半级,待伤势痊愈后,折返赫县修复河堤,将功补过。

臣定不辱命。柳成济叩首。

退朝吧。李霄径直起身离去。

前朝的蛀虫,他早晚会全部清理掉。

出了金霞殿,他直奔晴澜宫,这些日子都在忙着处理赫县之事,没有去听小瞎子抚琴,心里念得紧。

常甸瞧见李霄,弱弱告知:皇上,殿下身子不适,歇下了。

李霄冷脸:何时的事?可请太医看了?为何不禀报!

常甸道:自皇上上次来过以后,殿下胃口就不大好,太医看过了,并无大碍。

李霄默然。

小瞎子听说要嫁给他都愁出心病了。

作者有话说:

撒泼打滚,求评,求作收,求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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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评论:

【愁出病了都要】

【好看】

【女主自己带着偏见过了这么久】

【女主】

【哎,虽然很好笑但仔细一想觉得枫枫真是小可怜,希望能尽快搞定一切让妹妹放下一切甜甜的】

【蹲,作者加油】

【笑死 女儿老婆愁死了】

【笑死,女儿愁死了】

【撒花撒花】

-完-

第 18 章

◎再度选夫◎

父皇对自己的好是为了做戏,还把自己嫁给自己最讨厌的人,叶静枫近来感受到的快乐全都化为了泡影。

宛若一朵长在墙角阴影里的小花,伸展枝条沐浴阳光,又仓惶地缩了回去,心灰意冷。

她没有睡,就是不想起来,窝在床上缩成一团。

知语上前提醒:殿下,该用膳了。

我没胃口,告诉膳房不必准备了。叶静枫背着身,闷声道。

知语有些为难道:皇上已经在外面等了半个时辰,要和殿下一起用膳。

叶静枫坐起身:怎么才说?

皇上吩咐了,殿下身子不适,就多休息一会儿。知语如实道。

叶静枫抿唇:扶我去外殿。

三十六道御膳都是叶静枫喜欢的,她面无表情,吃得慢条斯理。

李霄想起用一碗芝麻花生汤就换来她一个笑容的情形,心口发堵。

膳罢,假父女相对无言。

叶静枫见他没有离开的意思,起身:枫儿给父皇弹琴听。

李霄按住她的肩头:听李公公说,枫儿不喜欢明王世子。

叶静枫浑身僵硬,李公公帮她说话了,可说的不是时候,事已至此,说出来只会惹父皇不快。

李公公是好心,她不能不认,否认了,李公公便是欺君之罪。

朕还未下旨,既然枫儿不喜欢,此事便作罢。李霄说完感到一阵心悸。

他和许嬷嬷两人的话都没能让叶静枫释怀,她还是讨厌自己。

既然她不愿意,就算了吧。

叶静枫面上诧异,她从未想过此事还有回转的余地,父皇莫不是在试探她吧?

她道:儿臣都听父皇的,父皇的决定一定是为儿臣好。

小瞎子还是个小骗子,李霄苦笑:朕自是会为枫儿选一位最好的夫婿,可朕也想听听枫儿自己的想法,枫儿除了喜欢你外家表哥那样的性子,还有别的要求吗?

叶静枫默了默,隐晦地透出她的小心思:儿臣想经常见到父皇,儿臣不想离京。

李霄微微一怔,一直以来,他只看到小瞎子笨拙的一面,原来她竟是这般聪慧。

如果不是听到她和许嬷嬷的对话,他都信了。

他用大掌揉了揉她的脑袋道:朕就依枫儿,在京城给枫儿开府,选一位容貌周正,博学多才,性情温和,愿意善待枫儿的驸马。

叶静枫怔愣:多谢……父皇。

直到听见李霄离去的脚步,她才确信,父皇是真的改变主意了,娇美的脸上浮出喜色。

多日来,笼罩在心头的阴霾散去。

*

回到寝宫,李霄再度拿起选驸马的册子,翻阅了一遍,标记出三十位,交给朱正豪,吩咐了几句。

葛舟尧看在眼里,欲言又止。

周皇后身故前哪里能想到前朝会在短短六年间倾覆,依照计划,在叶静枫十六岁生辰的宫宴上,为她选的驸马会当众提出迎娶叶静枫。

现如今,生辰已过,对方并未出现,许是有所顾忌,又或许压根不知叶静枫还活着。

再者,若对方的身份会对李家构成威胁,李霄必会阻挠。

基于这两点,他觉得不提也罢,若李霄能依着叶静枫的心意为她选一位驸马,何尝不是幸事。

三日后,朱正豪复命:皇上,臣依照皇上所说,安排一位盲乞分别向那三十位公子乞讨,有二十五位公子给了钱,安排一位盲妇倒在那二十五位公子面前,有十五位公子主动将人扶起,安排一位盲女从那十五位公子面前路过,掉下一袋金叶子,有十位公子物归原主。

安排人向那十位公子家中说媒,就说……李霄沉吟了片刻道:就说太傅家中有一位瞎眼的孙儿,知书达理,才貌双全,想找一位夫婿,条件是开府单过,不可纳妾。

少时教授他的老师年过花甲,被他授予太傅之职,留在昔日的明王封地颐养天年,京城的人家对他不了解,可以借他身份一用,给叶静枫一个不高不低的身份。

是。朱正豪领命离去。

又过了三日,朱正豪复命:十位公子中,除去不愿娶盲女为妻,不愿单独开府,不接受不可纳妾,还剩下三位。

李霄道:朕去见见他们。

第一位是淮阳侯的三公子,江辽。

李霄差人去告知淮阳侯府,明日便可与女方相看,随后,翻进了江三公子的院子。

江三公子的姨娘得讯,来寻儿子:方才媒人传话,说是明日让你与太傅的孙女相看。

江辽眉头一拧:什么!当真让我给一个瞎子入赘?

姨娘抹了抹眼泪: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咱家的爵位是前朝时为叶家效力换来的,你大哥又没有什么本事,新君如何会让他袭爵,你娶了那太傅的孙女,让太傅帮忙说说情,许是还有机会。

江辽怒不可遏:大哥想得爵位,让大哥去娶啊!

别让人听见了。姨娘慌忙去堵他的嘴,叹了一口气:你父亲怎么舍得让你大哥搬出府。

她安抚道:姨娘问过了,太傅一家都在封地,那个瞎眼的孙女在京城开府,无亲无故,你舍不得你的那几个通房就都带上,她不会知道的,说不准还能借此谋个一官半职,不比你大哥差。

对于一个不受重视的庶子来说,这的确是一桩好亲事,江辽唯一在意的就是房里的几个通房,听到这话,点点头,应下了。

还没成亲就谋划着欺负小瞎子!

李霄掰断手边的树枝,丢在江辽脚下,看着他一脚踩上去,整个人凌空飞起,仰面朝天摔在地上,爬不起身,这才觉得解气。

随后翻出院墙,去寻第二位,承安伯府大公子,郭弘乐。

如法炮制,差人去传了消息,明日会与女方相看。

郭弘乐亲自给跑腿的人赏了一个大红封:帮本公子多说几句好听话,事成了,有重赏。

承安伯忧心匆匆:儿啊,你怎能应下这样一桩亲事,娶一个瞎子为妻,不能纳妾,还要搬出府去。

瞎子又怎么了,只要人美心善就行,我一个大男人,不需要她照顾,而且我也无意纳妾。郭弘乐道:再说,爹不是总嫌我烦,我搬出去,爹就清静了。

李霄心道,这人倒是很合适,心地纯良,端方君子,家中也无牵绊。

烦归烦,承安伯哪能真舍得儿子:不行,爹不同意这桩亲事!爹只有你一个嫡子,还指望你开枝散叶,这宅子里的一切将来都是你的,你不能搬走。

爹不是一直担心袭爵的事吗?儿子娶了太傅的孙女,区区一个伯爵肯定不成问题。郭弘乐道。

承安伯一脸欣慰:我儿长大了,知道操心家里的事了,不过不必如此,皇上对你赞赏有佳,想来不成问题。

提到李霄,郭弘乐脸色一变,他道:爹,儿子跟你说实话吧,今日无论是谁来说亲,儿子都会应下,再晚,儿子担心爵位有了,爹的儿孙都没了。

承安伯面上一怔,紧张道:何出此言?你得罪谁了?

在前朝,他们这些世爵何等风光,如今,新君断然不可能给前朝世爵撑腰,有不少见风使舵的人趁机落井下石。

郭弘乐心一横:爹,你还不知道吗,皇上看上儿子了,晚了,怕是让儿子进宫当娘娘去了。

暗处的李霄:???

承安伯惊道:那不是传言吗?皇上看着也不像……

哪里是传言,爹想想看,如果不是的话,儿子大闹宫宴,皇上为何没有怪罪,反倒给了赏赐,还有啊,宫宴之后,原本对儿子有意的几家人,为何都没了消息。郭弘乐面色凝重:儿子只有娶了太傅的孙女才能躲过此劫。

这……承安伯回过味来,显出慌乱之色:是爹害了你啊,爹一定会全力促成这桩亲事。

父子俩人意见达成一致。

李霄:……

他早年未娶是因为一直在敌国当暗探,如今未娶是因为朝纲未稳,不是好男色!

他抓起一颗石子砸在郭弘乐的脑门上,飞身离去。

故意的是吧,来日方长!

第三位是朱正豪赞赏有佳的凌风馆的主子,沈劫。

李霄本就没报什么希望,如今被前面两个气得不轻,就此打消了念头,打道回宫,这世上果然只有他能护好小瞎子。

凌风馆,一位青衣侍者给沈劫添了一杯茶水:公子,您说新君到底是何用意,前头让锦衣卫来监视公子,然后就不了了之了,如今又找几个瞎子来试探公子,又不了了之了,难不成真如传言中那般,相中了公子的男色?

若非公子暗中协助柳成济,他哪能那么顺利拿下王延。

江山还未坐稳,就这般贪图享乐,依小人之见,大商很快又要易主了。

沈劫眸光一凛,放下茶杯,冷声斥责:慎言,明王父子能守住大商数十年,不被敌国侵犯寸土,可见一斑,新君绝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还有,我所做的一切,是为了我自己,刚好与新君的目标一致而已,若是媒人再上门,就让对方安排我与那太傅的孙女见上一面。

十六,眼盲,双亲亡故,让他想起了叶静枫。

他起身走到窗前,仰头观天:明日是个好天气。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5848666 10瓶;顾晴岚、56211556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新评论:

【好看好看,大大加油】

【那最后那个沈公子应该就是先皇后商议好的】

【公主16岁当天向她提亲的人,这不就是便宜父皇李霄吗hhhhhh】

【看来沈公子就是皇后安排的人,看起来还挺合适?】

慢条斯理】

【皇后安排的人就是沈吧】

【去作者专栏看了下 弱弱说一句 感觉书的封面都不是很好看 有点古早风 不如jj自带的……】

【是甜文吧,不是也许后面虐女主,不然太太你就穿进去】

【发现好文,一口气看到这,目前我怎么喜欢男配呢?觉得女主和男配一起更舒心啊】

【唉,其实现在来看,沈挺好的】

【还找啥啊找,干脆点,给我在一起!】

【男二挺好的】

-完-

第 19 章

◎一定终身◎

翌日晨间,叶静枫闻着清雅的菊香从睡梦中醒来,掀开眼帘,微微一顿,猛地坐起身,用手掌在眼前晃了晃,交替着捂住两只眼睛,内心狂喜。

她的眼前不再是一片纯粹的黑暗,而是有了光感,虽不能视物,可以分辨出白昼和黑夜。

八年来,这还是头一遭,是不是代表她的眼睛有恢复的可能性?

知语对如兰道:殿下起了。

两人一并上前为叶静枫更衣、梳洗。

叶静枫收敛神情配合着她们的动作。

父皇突然取消她与明王世子的婚事,许是明王父子嫌弃她眼盲,抗拒指婚,若是得知她会复明,指不定又续上了,在婚事定下之前,还是先不要让旁人知晓此事为好。

下朝后,李霄来到晴澜宫,一进门便听见琴声似山涧流淌的清泉,清脆,欢快。

心头一梗,叶静枫这是在庆祝婚事取消了吧。

他斜了葛舟尧一眼,葛舟尧高声:皇上驾到——

琴声戛然而止,叶静枫提着裙子来到李霄面前,脸上洋溢着笑容:儿臣参见父皇。

李霄心头又是一梗,取消了和自己的婚事,父皇又是好父皇了。

实话实说,他一点都不愿假扮明嘉帝那个有眼无珠残害忠良的昏君!

叶静枫会对他虚与委蛇,归根究底,都是明嘉帝造成的。

落座奉茶,李霄道:父皇今日前来是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父皇依照你的意愿,为你物色了一位品貌端正,性情和善,德才兼备的驸马。

就在不久前,父皇曾歪曲事实把明王世子夸得天花乱醉,叶静枫对他的话将信将疑,脸上笑容不变:父皇说的是何人,儿臣可有见过?

李霄介绍道:枫儿不曾见过,他二十有四,未曾婚配,善观天象,推演吉凶,驱邪避害,是父皇新封的国师,家中亲眷留在故地,并未相随,独居在京中。

叶静枫琢磨着,国师没有实权,尚公主不会丢了官职,独居在京中,无牵无挂,可与她同住在公主府,外在条件都很合适,只是不知为人究竟如何。

李霄接着道:父皇打算让你与他见上一面,倘若枫儿不喜,父皇可再为枫儿另择良婿。

父皇取消她与明王世子的婚事已是意外之喜,居然还允许她亲自挑选夫婿,她这是在做梦吗?

叶静枫双眼睁得大大的,眼眶湿润,绷不住滚下一滴喜极而泣的清泪。

李霄面上一惊:枫儿这是怎么了?

忽然觉得眼睛有点痛。叶静枫摸出帕子抹去泪水。

请太医!李霄吩咐葛舟尧。

不用了,已经没事了。叶静枫抿出笑容,若是弄巧成拙,被太医发现她眼睛的情况就不好了。

离开晴澜宫,葛舟尧疑惑地问道:不知皇上属意的是哪位钦天监的大人?

观天象,推演节气,祭祀祈福,测八字合婚,是钦天监之职,可他日日随行在侧,不见哪位得了李霄的青眼,被封为国师。

李霄伸出一根手指,点在自己的胸口:朕。

叶静枫对他的第一印象已然根深蒂固,听不进旁人的说辞,那就换个身份好了。

这个身份只能是虚衔,但不能被人轻视,要上朝,并随时可以抽身处理政务,且不会令叶静枫起疑,他思前想后,觉得国师之职最合适。

葛舟尧嘴巴一张,惊掉下巴。

李霄眉眼飞扬:安排下去,筹建公主府。

葛舟尧问道:皇上中意哪座府邸?

公主的府邸多是挑选位置好,占地广的旧宅翻修。

后门边上那间寝宫,出入方便。李霄迈开长腿。

葛舟尧:……

李霄这是真打算金屋藏娇,一骗到底了。

*

天蒙蒙黑,假父女乘上离宫的拉菜车。

李霄睨着身侧精心打扮过的叶静枫,心头多了一抹异样,等下他就要被小瞎子相看了。

叶静枫扭头问道:父皇,为何这次也要微服出宫?

相看不都是自报家门,了解彼此,怎会遮遮掩掩。

李霄一本正色:为了让枫儿了解他的品行,父皇打算试上一试,他从未见过枫儿,枫儿就假扮成寻常人家的小姐,看他会不会善待枫儿。

这一次,他一定要给她留下一个刻骨铭心的第一印象,一定终身。

这个主意好,叶静枫双眼发亮,眉眼弯弯点点头,心里充满了期待。

下了马车,葛舟尧遵照吩咐引着叶静枫走进临近夜市的巷子里,将一根盲杖交给她:国师大人马上就会过来,待老奴离开后,大殿下假装摔倒,若国师大人扶起殿下,殿下就告诉他,自己在夜市与下人走散,拜托他帮忙寻找,老奴会跟着殿下,殿下莫怕。

嗯。叶静枫抓住盲杖点点头。

脚步声走远了,叶静枫将盲杖甩向一边,慢慢悠悠往地上一趴,假装摸索着。

巷子口,李霄换下一身熏了龙涎香的锦袍,穿上浸了清雅墨香的月牙白长衫,询问葛舟尧:你觉得叶静枫会喜欢朕穿这身衣裳吗?

葛舟尧心道,问什么问,大殿下又看不见,嘴上却说:皇上本就是世间少有的美男子,穿着这身,哎呦喂,就似仙人下凡。

李霄再问:你觉得朕的声音她会喜欢吗?

他模仿明嘉帝的声音,模仿太监的声音,今日还是第一次打算用自己的声音与她说话,叶静枫眼睛看不见,对声音好听的人会生出好感。

会,一定会,皇上中气十足,吐字清晰,宛如琴鸣。葛舟尧觉得自己在哄小孩子。

是咧,李霄到底年少,对男女之事没什么经验。

这是好事,间接表明了他对大殿下的重视,既然事情已成定局,若他能善待大殿下,再好不过。

闻言,李霄纷乱的心绪平复了些许,沉了一口气,走进巷子里,叶静枫方才站定的位置空空荡荡。

人呢?

李霄心口一紧,惊出一身冷汗,狂奔过去,抓住一个路人询问,接连问了三人,最后一个指了指巷子另一边的出口。

姑娘,你家下人名为何?

叶静枫听着男子平和低缓的嗓音,心跳微微加快。

这声音她认得,正是与她共谱《龙翔凤游》的那位公子,原来他就是国师。

谦逊有礼,声音好听,心肠又好,还很有耐心。

朝臣不会不知道葛舟尧的名字,她心思一转,道:知语。

在下会帮你找到她。

听名字是一位侍女,沈劫边往前走,边在人群中寻找看起来正在寻人的年轻女子。

李霄赶到的时候,便见沈劫与叶静枫一人抓着盲杖的一端,向夜市走去。

……

葛舟尧看到这一幕傻了眼,李霄精心策划的初遇,被人半道截胡了。

李霄将葛舟尧往前一推:还不快去把人带回来!

葛舟尧一路小跑,呼唤道:小姐!

闻声,叶静枫停下步子:是家仆。

沈劫看向满面油光,两鬓斑白的老奴才,诧异道:知语?

葛舟尧反应极快:正是。

沈劫呐呐道:名字很风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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